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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星的微笑


                                        sac


                                         一

十七岁以前的我脾气古怪得要命,现在想想也许是从小亡母的缘故。从我记事起,父
亲每天都喝酒,醉了便胡乱的揍我几拳,开始时我还尖叫着哭几声,到了后来,也就无所
谓了。不过,偶尔他清醒的时候,如果心情好些,也会买几粒水果糖或是一袋花生米什么
的扔给我。当然,这只是偶尔,也许就那么两三次吧。
我就过着这样的日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在外面游荡,躺在草丛中就可以打发
掉半天的时间。当然,这样一来,上学就成了我最厌恶的事,于是,父亲也就成了老师办
公室的常客。每到这时,我便躲到树林里或是其它的一些什么地方,然后父亲便会四处跑
着找到我,把我拖回去,自然又是一阵粗大的巴掌如陨石般的落到我的身上。又不知从什
么时候开始,我爱上了恶作剧,常常用砖块砸碎别人家的玻璃;把别人晾在外面的衣服扔
到水沟里;抢走小孩子手中的玩具;把鸡尾巴上的毛拔得一根不剩。当然,打架就跟吃饭
一样,成为我每天所必须的事了。这样的事做得越多,我就越舒服,我是说,看到别人越
愤怒,越痛苦,我就越高兴。与此同时,我挨的巴掌也越来越多,但与我的快乐比起来,
又算什么呢?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十六岁那年的夏天。父亲仍然每天去采石场工作,回来之后仍然独自
喝酒,然后在夜里一个人呆呆的望着天空,有时候,我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是满天灿
烂的星星。至于我呢,那时我已经长得很高了,依然一天到晚四处游荡,不务正业,我没
有朋友,一个也没有,我是说,我不需要朋友,真的不需要,我讨厌这个。

                                         二



我家屋子后面有一个小水塘,四周长满杂草,一切事情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那天,我远远的看见水中浮着一团白色的毛,走近一看,原来是豆子。豆子是隔壁李老头
养的大白猫,我立即幸灾乐祸起来,哈!李老头这回惨了,他一定会哭死。这话可一点不
夸张,李老头就和这只猫过日子,这不跟死了儿子一样么?这家伙以前咬过我,现在可好,
它自己死掉了。
我快乐地望着豆子的尸体,上面有苍蝇在恶心地盘旋。
这时我身后突然一声惨叫,我忙回头去看,李老头正睁大了双眼一动不动地望着水中的死
猫,猛然间他一把扯住我的衣服,大叫道:“是你!一定是你!”
我奋力挣脱他的手说:“我怎么了,又不是我弄死它的!”
“是你!”他那样子似乎就要扑过来和我拼命。
“不是我!”我蹦起来冲他大叫一声后,飞也似的跑了。
傍晚的时候,我一晃一晃地摇回家,父亲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对着我的头就是一巴掌,我
脑子“嗡”地一下巨响,当我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时,一眼就看到李老头站在父亲旁边。
“你为什么要弄死别人的猫?”父亲吼道,
我瞪大了眼睛也吼道:“不是我,我看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你还敢撒谎!这种事只有你做得出来!”父亲又是一巴掌扇过来,我一下子躲开了,在
那一瞬间我看到李老头毫无表情的干巴巴的面孔,于是我冲到他面前叫道:
“你凭什么说是我?”李老头狠狠地盯着我,我觉得在那目光政我仿佛就要燃烧起来。这
时,父亲疯了似的倒抓了一根扫帚直向我挥来,口中叫道:
“滚!永远不要回来!”
在我又重重地挨了一下之后,我觉得这儿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便头也不回地跑
了出去。
我不知道要去哪儿,只在山里漫无目的的乱走,心里诅咒着所有的人。这时突然下起雨来,
我模糊着双眼拼命往前跑,我狼狈极了,是的,这真叫人沮丧。
猛然间脚下一空,我恍如掉进了深渊……

 
                                         三



当我睁开眼时,脑袋一阵眩晕,过了老半天,才弄清自己正躺在病床上。试着动了一下,
左腿一阵钻心的痛,完了,我的腿断了,我要变成跛子了,我恐惧的想着,这便意味着所
有的人都会嘲弄我,幸灾乐祸的笑着,就像我从前笑他们一样,带着报复的快意。他们都
会说,“哈!看吧,那家伙成了跛子!”一想到这里,我就无法忍受。
把头扭过去勉强打量了一下四周,不见半个人影。我不禁“哼”了一声,这时,从右连传
来一个声音:
“你好!”
由于两张床中间隔着一道帘子,我什么也看不见,疑惑了半天,才叫道:
“喂,你跟谁说话呢?”
“当然是你,这屋子里就我们两个。”
我这时才弄清楚,对方竟是个女孩子。我一边在心里骂着这医院真邪门,住病房男女不分,
一边不耐烦地道:
“干什么?”
“想和你聊天。”那边回答道。
想和我聊天?真好笑,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人想和我聊天?这比别人给我一个巴掌还要让我
感到难堪。于是,我冷冷地道:“没什么好聊的,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
那连顿时没了动静,我心里一阵得意,我想她一定尴尬万分,但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多么痛
快的事,忘形之下,左腿又是一阵钻心的巨痛……
过了不久,那边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我正准备挖苦两句,却发现她并不是在和我说话,像
在念着什么似的,“……你知道,当人们感到非常苦闷时,总是喜欢日落的……”,我重
重地哼了一下,转过头去自言自语地咕噜了一声“真无聊!”
她仍然清晰地念着:“……但是如果羊吃掉了这朵花,对他来说,好象所有的星星一下子
全都熄灭了一样!这难道也不重要吗?”
我心里突然一阵烦躁,冲那边大声叫道:“喂,你把我吵醒了!”
没有人理我,于是我又叫道:
“你真烦!”
她停了片刻道:“你在和谁说话呢?”
“废话,当然是你!这里就我们两个。”我把眼睛瞪得像两只灯泡,可惜她看不到。
“把你吵醒关我什么事?”她冷冷的说,“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
我突然明白了,她在报复我。好啊,来吧,我可从来不吃这一套,这家伙!
 

她的声音又响起来,“你爱的那朵花没有危险……我给你的小羊画一个罩子……我给你的
花画一副盔甲……我……”
我一把拉过被子蒙住整个脑袋,但那可恶的声音依然不折不扣不屈不挠一丝丝地传来:
“……他留恋这颗令人赞美的星星,特别是因为在那里每二十四小时就有一千四百四十次
日落!”真可恶,我恼火地用手堵住耳朵,她的声音……其实我不得不承认……那声音非
常好听。可这根本不能代表什么,重要的是我闷在被子里快喘不过气了。终于,我按捺不
住,把抓开被子高声叫道:
“你到底在念什么?真讨厌!”
“《小王子》”
“小王子?”我被弄糊涂了。
“哈,我忘了,像你这样的人多半没读过童话!”她在那边讽刺地笑着。
“我这种人又怎么了?”我几乎要从床上蹦起来。
“无情、自私、冷酷、胆小!”她尖锐地回答。
我最恨有人说我胆小,顿时气得满脸通红,我是说,我能感觉到“轰”地一下热血都涌上
了脑袋,于是张大了嘴想“奉送”几句,居然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词来对付她,得重重地翻
过身去,一下子又压住了左腿,痛得我几乎叫出声来。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失败得要命。
她的声音依然稳稳地传来,“但是,你有着金黄色的头发……那么,一旦你驯服了我,这
就会十分美妙……”哼,真是幼稚,我正想着,却不知为什么,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碰
了一下似的,隐隐地有些发紧。
 
“而且……我甚至会喜欢那风吹麦浪的声音……”又不知为什么,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当我觉得听起来比较吃力时,才猛然发觉自己被她的故事吸引住了。这时,我竟然急于想
知道后面的内容,她那咿咿呜呜的声音使我有点恼火,到后来干脆无声无息了。这空荡荡
的屋子里一旦没了她的声音,便是死一般的沉寂。过了一会儿,我开始受不了这寂静,于
是又翻过身去叫道:
“怎么不念了?”
“为什么要念?”她的话中似乎带着笑意。
这时,我才明白过来,她一直在捉弄我,想让我和她讲话,我居然就这么轻易地上了她的
当,真是蠢得像头驴。
不过说真的,如果没有她说话,这房子的确静得让人心烦。我第一次发觉自己有了那么好
的耐心,于是粗声粗气地说:“还没完呢!”我感觉到她又在那边笑了,尽管没听到声音,
但我敢打赌,她的确在笑。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我转过头去,看到父亲出现在门口。我立即把头转向
另一边,然后我感觉到他在我床边站了一会儿,再然后又是“咣啷”一声关门的声音,我
慢慢扭过头,发现他已经离开了,床边的柜子上放了一些桔子。

 
                                         五



“喂,你干嘛不理他?”那边的声音传来。
这时我心里烦躁得要命,立刻叫道:“关你什么事?”
“他是你父亲吧……”
“不是!”她的话立即被我恶狠狠地打断。
“干嘛不承认?”
“你少管!”
“可他很关心你……”
“关心?哈!他巴不得我早点死掉。”
“昨天他背你来医院时还守了大半夜!”
“那又怎样?”我飞快地说,可猛然间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愣了一会儿,又叫道:“你
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胆小鬼!”她似乎有些生气。
之后,她不再理我了,又过了一阵,仍然没有一点动静。
我只得努力回忆着那句我仿佛没有听清的话,其实我听得很清楚,只是我怀疑她又在骗我,
这丫头骗人的伎俩很高明。
因此,我决定也不理她,尽管这样,我仍然希望她能再多说一点什么……
这时,她又念起故事来。
“……正因为你为你的玫瑰花费了时间,这才使你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
我暂时抛开了那些伤脑筋的事情,认真听她念,我承认,这故事把我给吸引住了,但在当
时,我认为是在床上躺得太久的缘故。
 
“……这朵玫瑰花,即使在小王子睡着了的时候,也象一盏灯的火焰一样在他身上闪耀着
光辉……”
“……他没有叫喊。他轻轻地象一棵树一样倒在地上,大概由于沙地的缘故,连一点响声
都没有……”她突然又停下来不念了,我大声道:
“喂,你又怎么了?”
好半天,她才轻轻地说:“每次读到这里的时候,我都很难过。”
“不过是个童话故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以为然地说,可她终究没有再念下去。
过了很久,我猜测她睡着了。
那一个晚上,我老是在想,以后的情节将会是怎样的,小王子回到他的星球了吗?有没有
见到他的玫瑰花呢?羊会把花吃掉吗?一想到这里,我也就闷闷的不愉快起来。渐渐地,
我又想象隔着一道帘子的那边,她是什么样子,头发是长的还是短的,得的什么病呢,为
什么没有人来看她?她说的关于我父亲的话都是真的吗?我几乎没有再去想过我的腿,似
乎这已经不太重要了。
 
                                         六




当天再次亮起来时,我发现旁边的帘子拉开了,可床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我怀
疑昨天的一切只是做了一个有趣面奇怪的梦,可这梦为什么那样清晰呢?我甚至还记得她
还没念完的故事,“……他轻轻地象一棵树一样倒在地上……”
屋子里静得有些可怕,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天知道我是多么希望能再听到其它的一些
什么动静,哪怕是一只老鼠在啃木头也好,可沉寂继续漫延着,无边无际。
也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砰”的一下被推开,一个满脸雀斑的护士走进来,面无表情
地说:
“7床换到205室。”
我躺在那里不动。
她突然抬高嗓门叫道:
“喂,听到没有?”
“为什么要换?”我冷冷地道。
“这里是临时病房,你来的时候床位满了,才安排在这里的,现在要调到正式病房去。”
她依然面无表情地说。
“我腿断了,走不了。”我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
她似乎有备而来,立即从门口拉进来一辆轮椅。真烦人,我诅咒着,挪下床来,见左腿上
厚厚的裹着石膏。
她推着我刚到门口,我突然叫起来:“我有东西忘拿了!”
“刚才8床搬的时候可没你这样麻烦!”她不耐烦的说。我一听,立刻向那边空床望去,
我没有在做梦吗?
“发什么呆,有东西快拿!”那“雀斑”叫道。
我白了她一眼,故意慢吞吞的把床头柜上的桔子一个一个捧到怀里,这时我发现旁边还有
一本书,是《小王子》!我飞快地拿起来。
“好了没有?”“雀斑又叫起来。
我懒得和她理论,故意让一个桔子滚到地上。
“掉了。”我望着她可怜兮兮地说,她瞪了我一眼把桔子捡起来塞到我手上,满脸的雀斑
都在跳动。若在平时,我一定要让她吃足苦头,现在可没心思,我脑子里想着其它的事情,
有些乱糟糟的。
我又孤独地过了一整天,中午的时候父亲来看过我,当时我正在猛吃桔子,当我发现他的
时候,他已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我仍然不大想理他,他似乎也不知道该和我说些什
么,沉默了很久,他说:“我走了。”然后在床头柜上放了些东西。我看着他走出去,心
里空荡荡的像漂浮着的稻草,再看他放在柜子上的东西,依然是桔子。
我叹了口气,这世上能吃的东西好像只有桔子。
这一天里,我把《小王子》读完了,其中有好些字我不认得,但这并不碍事,翻完最后一
页时,我难过极了……


 
                                         七



在以后的几天,是《小王子》和桔子伴我渡过的,我为自己能把一本书反复读几次而感到
诧异,我每天都有很多桔子吃,比从前十几年吃的加在起还要多,这真好笑。
我的腿也恢复得很好,居然没有变成跛子,到了住院的最后一天已经可以慢慢的走路了。
这么多天来,我老想着怎么才能把书还给她。
就在出院前那天夜里,我一个人无聊地坐在楼下花园的长椅上,天上的星星很多,拥拥挤
挤的让人看了头晕。我正仰头望着,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喂,你好!”那
声音……非常好听。我心里猛地一颤,是她!我飞快地转过头去,在梧桐树下见到一个纤
细的身影。因为黑夜的缘故,我看不清楚她的样子。
“书看完了?”
我“嗯”了一声说:“都能背了。”
我感觉她突然笑了一下,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肯定她在笑,于是我故意恼火地问:
“你为什么老是笑?”
她惊异地叫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笑?我并没有笑出声啊!这么黑你也看得清楚?”
这时我得意极了,比打赢了一场架还觉得过瘾。
“你们和好了吗?”她突然又问。
我愣了一会说:“什么?”
“你和你的父亲,和好了吗?”
“不要你管!”我又烦躁起来。
“好吧,那是你的事。”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问:“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又愣了一会,说:“浩然,江浩然。”
过了老半天,她才说:“你干嘛不问我叫什么?”
这次我愣得便久,才慢吞吞地说:“好吧,你叫什么?”
这时她又笑起来,说道:“我叫筱筱,很高兴和你做朋友!”
朋友?真好笑,她居然愿意和我这个别人都避而远之的家伙做朋友?
我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迟疑地问:“朋友?可以吗?你不讨厌我?”
“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要讨厌你?”她不解地问。
我说不出话来,是的,我总不可能对她说我老干坏事,别人都讨厌我,我从来没有朋友。
何况我还没做过什么让她恶心的事。想到这里,我心中长长的松了口气,心想,我居然有
了一个朋友,这可真奇怪。
“明天我要出院了。”我说。
“是吗?我不能送你了,明天我要动手术。”
我望着她在星光下美丽的身影,惊异于她在手术前还能笑得如此轻松。于是我急忙说:
“我会来看你。”
她似乎又笑了,抬起头来望着天空。我也向天上望去,是满天灿烂的星星。
“夜晚,当你望着天空的时候,既然我就住在其中一颗星星上,既然我在其中一颗星星上
笑着,那么对你来说,就好象所有的星星都在笑,那么你将看到的星星就是会笑的星
星!”她念着《小王子》中的一段话,这个我也背得,在这样的夜里,我第一次感到悲伤。
 
                                          八



第二天,父亲来接我出院,我默默地跟他走出去,心里想着这个时候,她是否在手术台上
呢?
与父亲度过了几天默默无语的日子,因为腿伤的缘故,我没有再到处乱跑。可笑的是,李
老头来向我道歉,说豆子的死因是吃了老鼠药,我没工夫理他,心里想着筱筱的手术。
到了第六天的时候,我偷偷跑到了医院,当时我为自己找了充分的理由,我答应过要去看
她的,并且还要把《小王子》还给她。尽管我心里很清楚,从前我不知把多少人的书扔到
房顶上面去。
进了医院,我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她。这时,那个雀斑护士正匆匆地与我擦肩而过,她并
没有认出我来。我赶紧叫住她,她回过头来望着我,似乎想起什么来了,便带着不屑的神
情问:“干什么?”我张了张嘴,艰难地向她寻问筱筱在哪个病房,她疑惑地问:
“你跟她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朋友……”“朋友”这个词在我口中似乎还不习惯,说完之后我心里砰砰
直跳。
她叹了口气,仿佛很同情似的看了我一眼说:“手术没成功,她死了。”
有几秒钟的时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当我醒悟过来时,一把抓住“雀斑”猛烈地摇晃,
尖叫道:“你骗我,你撒谎!”她似乎被我吓呆了,任我摇晃了一阵才叫道:“你快松手,
她是心脏病,这个手术的成功率本来就不大……你快松手!”
我什么也不想听,只感到天地都在旋转,骤然间,我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坐倒在地上,
“雀斑”飞快地跑开了去,我呆呆地在地上坐了半晌,泪水才一下子涌了出来,流得满脸
都是。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因为悲伤而流泪。
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家的,那时夜幕已经降临了,满天的星星。父亲见到我,先是满脸怒容,
随后呆住了,是的,任何认识我的人,如果看到我当时的表情,都会惊异不已,我猜想,
当时我是那么脆弱而悲哀。我把《小王子》紧紧捧在怀里,像捧着一件宝贝。父亲默不作
声地看着我,并没有寻问这一整天我去了哪里,干什么去了,为了什么,他只是那样看着
我。我呢,我透过窗户,望着满天灿烂的星星。
“……夜晚,当你望着天空的时候,既然我就住在其中一颗星星上,既然我在其中一颗星
星上笑着,那么对你来说,就好象所有的星星都在笑,那么你将看到的星星就是会笑的星
星!”似乎又听到了她在念故事,还有她的笑声也隐隐地传来,那声音……非常好听。不
觉中,我走出了屋子,站到星空下,那么深邃的夜里,无数星星在闪烁,她在哪一颗星星
上呢?她在对我笑吗?突然间我似乎明白了父亲为什么总是爱在夜里看星星,猛一回头,
发现他正站在我身后,从未有过的庄重与静穆。
“我总是这样认为”,他艰难地说:“你母亲似乎就在其中一颗星星上,她在望着我
们。”
我浑身一颤,不知怎么的,接着说:“是的,妈妈在看着呢,还有筱筱。”
父亲似乎没有听明白我这句话,他愣了一下,随后拍了拍了我的肩膀,转身进了屋。刹那
间,我感到与父亲是那样接近,那样和谐。这时,仿佛天上所有的星星都在笑着,就像故
事中的那样,“……所有的星星上都好象开着花。”
到现在,过去四年了,我改变了许多,因为我老是觉得,在某一颗星星上,有人在注视着
我,有人在对我笑着,那样,我必须努力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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