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妓女苏菲的忏悔
洛爱
"神父, 我想忏悔, 忏悔我的妓女生涯. 其实, 也不是忏悔, 只是想找
一个人可以安全地说说话, 我想你这里是最安全的." 我听到一个音调柔
和的女性声音。
"你想信上帝吗?" 我问.
"不信, 真是笑话, 想想看, 一个职业妓女相信上帝, 会来这里吗?" 她说.
"上帝爱每一个罪人,上帝同样爱妓女. 你的心里一定充满了痛苦." 我说.
"我还没有开始说, 你怎么知道我的心里充满了痛苦? 真是世俗之见, 妓女
也是正常人, 有悲有喜, 至于一听说到妓女, 立刻就冠之以某类定型的悲剧
或下流的角色, 不仅没有见识, 而且无聊." 她的声音依旧很柔悦.
我没有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我冒犯你了吗? 听你的声音, 我判断你不是老神父, 你
很年轻." 她说.
"是的, 我是新来的咨询, 有点类似信仰心理医生." 我解释说.
"这样更好, 听你的声音, 我感觉愿意向你倾吐. 我这人第一直觉忒准,
只是我常常没有按照我的直觉去做事." 她说.
"你心里愿意的好, 你常常做不了, 你心里不愿行的恶, 你的肉体倒去做
了. 这是人类的本性." 我说.
"说得倒有点道理, 但是, 神父, 我是来向你说一段故事, 说完就走, 不
再来了. 所以, 我不是来听你讲道的." 她说.
***
纽约, 一家新开的中小型法国风格的餐厅里, 麦寇同餐厅的老板巴德坐在
依窗的角落.麦寇一边洽谈着他的生意, 一边注视着他斜对角的一个专心用餐
的年轻中国女人. 那女人看上去纤细柔弱, 长得不算十分美,却惹人怜爱.
"那个中国女人你认识吗?" 麦寇用眼睛示意苏菲的方向, 问巴德.
巴德摇摇头,"她应该是第一次来我的餐厅." 巴德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半毫
的兴趣.
"她正和我的口味."麦寇说.
巴德耸耸肩, 问道:"麦寇, 明天, 你可以正式培训我的酒保吗?"
"为什么不呢?" 麦寇说.
巴德签好名后将合同递给了麦寇.
苏菲刚刚将汤喝完, 侍者就上了沙拉. 苏菲尽量文雅地用叉挑了一小片菊
苣和了和沙拉酱以及ROQFORT CHEESE, 送进嘴里, 嚼了嚼, 然后停住了.她忍
住没有皱眉, 法式沙律酱她还可以接受, 尽管也不钟爱, 但那强烈的CHEESE
却使她反胃不已. 苏菲的视线转移到侍者刚送上的牛排. 她用餐刀切了一快,
用餐叉送入嘴里. 咬了一口, 这回她忍不住皱眉了, 她微张开嘴, 要将那口
五分熟的牛肉吐出来, 可她转而一想, 又将那块牛肉生生吞咽了下去. 苏菲
望了望那盘表面还渗着红色血丝的牛肉, 心里骂了声:他妈的法国菜! 她无心
再问津那块牛肉, 她将刀叉转移到沙拉, 心下暗恨:妈妈的, 花了这么多钱,
这盘沙拉无论如何也要消灭掉. 苏菲挑捡着坚果往嘴里送, 那是她唯一还喜
欢的, 她的刀叉尽量避免那些小粒块的ROQFORT.
苏菲懊悔自己花钱买罪受, 说来说去, 她到底还是中国人, 就连饮食习惯
都改不了, 那么她心目中的美国化要何时才能实现呢? 天是高的, 路是长的,
牛排与沙拉已弄得瑞琦灰了一回心.
麦寇来到苏菲的桌旁.
"美丽的女人不应该一个人用餐." 麦寇微笑着凝视苏菲.
苏菲停止咀嚼, 抬头看着麦寇, 立刻习惯性地衡量着麦寇的价值. 她看见
麦寇虽西装革履, 里衬却是一件略旧的蓝色T恤.
"神父, 我第一直觉判断了他的不入流, 但在当时的心情下, 我反倒认为那
也许是另一种我没见识过的美国风格. 我不是美国通, 而且在纽约, 什么样
的人都有. 尽管如此, 我还不至于完全不能区分鱼目和珍珠, 上流和下流.
对美国上流阶层的人, 我是完全死了心了, 没戏, 我知道. 但我若能攀上中
产阶级, 也是够本的. 我最害怕的就是走眼将一些白人垃圾当成了中产阶级.
虽然我做的是颇通世故的工作, 但有时我还是蛮天真的. " 苏菲说.
***
就在苏菲举棋不定地要区分麦寇是中流还是下流, 以及要不要打发麦寇走
人时, 麦寇已大咧咧地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还伸手招侍者.
男侍者赶来, 麦寇问了系列问题, 苏菲只能听个大概. 麦寇问的是各类酒
的问题. 侍者不能全答出来, 大多数时候, 侍者只是干巴巴地说:"先生, 对
不起, 我不知道." 麦寇于是大大地训斥了那男侍者. 侍者悻悻然地离去了.
这一招使苏菲大大佩服麦寇. 瑞琦一向有些怵高级餐厅里的白人侍者, 她因
为自己不懂点西菜的规矩, 不真正明白西方社会的习俗与文化以及英文不够
流利而深深自卑, 她担心这些土生土长的侍者因此会在背后会看不起她, 将
她同餐厅里其他用餐的体面的客人区分开来. 如今她听着向她大献殷勤的麦
寇毫不客气地当她的面斥训侍者, 苏菲忽然有了种挺直脊粱骨的感觉.
侍者转回来的时候, 麦寇问苏菲:"你想要些酒吗?"
"是的. " 苏菲习惯性地随口说, 只要她不懂或不了解的东西, 她一向采取
点头微笑或说 YES和 OK 的安全策略.
"你喜欢什么品牌或口味的?"麦寇问.
苏菲想了想, 赶忙说:"我要和你一样的. " 麦寇笑了笑, 吩咐侍者要了两
杯不太贵的马提尼.
马提尼送上时, 苏菲已对麦寇的身家有了稍微的了解. 麦寇原是生意人,
自己开了家餐厅咨询公司, 专门为新开张或生意不景气的餐厅提供信息咨
询服务, 包括餐厅的酒, 饮食, 服务以及管理. 对这家法式餐厅, 麦寇将培
训酒保们酒的知识与如何品尝酒.
"品尝酒?" 苏菲不解地问.
"是的, 要有十分敏感而且特殊的舌头." 麦寇伸了伸舌尖给苏菲看.
苏菲呆呆地望着麦寇的舌尖, 她那样子在麦寇看来性感极了. 麦寇感觉到
自己的阵阵冲动, 他色情脉脉地凝视着苏菲. 麦寇意识到他终于遇见了他心
目中健康而且身材纤细的温柔的中国女人.
"那你对酒知道很多了?" 苏菲问.
"是的, 我是专家." 麦寇微笑道.
"你从大学毕业了吗?"苏菲接着问, 在她的观念中, 倘若具有美国大学的
本科水准就几乎是中产阶级了.
"我在HUNT学院进修了一年, 我学经济管理. 我真正的知识是从社会大学
学来的." 麦寇笑着答道.
苏菲相信这样的说法的, 真正的知识是从社会上学来的, 她在国内的大
专院校里基本上什么也没学到, 以至来到美国三年了英文还落得个七零八落.
"你的公司在哪里呢?" 苏菲接着问.
"公司在曼哈顿, 我与别人合用一个办公室.有时不是很方便. 我常常不去
办公室, 因为我要时常出差, 但秘书会替我转电话." 麦寇轻描淡写.
"你有秘书? 她能干吗?" 苏菲试探麦寇的家底.
"合用的秘书, 总之她会将电话转给我." 麦寇说.
从这一鳞半抓中, 苏菲估计到麦寇应是七脚猫, 但有一点事实她是可以相
信的, 从她眼角瞥见的麦寇同一个像是老板的人签合同的动作上她就大部份
肯定了麦寇生意人的身份.
"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我害怕一直问下去, 最终会白白担了希望, 我又对
自己说如果麦寇太好太强, 我也配不上他, 没有自信可以牵住他. 神父, 人
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甚至会自欺欺人." 苏菲叹了口气.
"人心比万物更要诡诈." 我说.
苏菲没有理会我的评语, 她继续说了下去.
***
苏菲不再说话了. 苏菲的安静使麦寇相当满意. 他认为自己已经大大地
吸引住了她. 他是个大言不逊且脸皮极厚的的人, 但他喜欢的女人却必须是
他的反面:非常安静与温顺.
半小时过去后, 苏菲已经听完了麦寇十年前的女友格蕾丝.高,一个出生中
国苏州的麦寇嘴里的温柔聪慧的美丽中国女人的前前后后.
麦寇为了证实他的故事, 从西装内里的口袋中取出钱夹, 展开, 里面是一
张麦寇与格蕾丝的合影. 苏菲睁眼看了看格蕾丝的长相, 移开了眼光, 没有
欲望再看第二眼. 她心里冷笑了两声: 鬼佬忒没眼色, 平头整脸的中国女人
都成了大美人了. 难怪不少长得抱歉的中国女人都在美国找到了如意郎君.
而她, 虽非国色天香, 也颇具小家碧玉之色, 且身材高挑, 乳房丰满, 却至
今毫无见树, 而且还沦落风尘! 苏菲的不屑中又多了一丝自怜的辛酸.
麦寇大概看出了一点点 苏菲眼里的不以为然.
"格蕾丝比照片中更好看." 麦寇解释道. 麦寇喝进一口酒, 眼光忽然变得
有点忧郁, 他接着说: "更重要的是, 格蕾丝曾将一缕阳光带进我曾经黑暗
冷酷而且罪恶的生活中,她教我学会信任与爱.直到今天,我还后悔让格蕾丝
离开我的生活."
"你以前过着罪恶的生活?" 苏菲吓了一跳.
尽管她自己过得也不是什么好生活, 她可不想同黑道的人搅在一块儿.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在我十四岁到十八岁的时候, 我做过毒品生意,
我早洗手不干了, 我现在是个正经的生意人." 麦寇忙着解释道.
苏菲盯着麦寇的眼睛看了一会儿, 然后她有点相信了, 不是因为麦寇的
话语, 而是因为麦寇的年龄. 从麦寇的眼袋上 苏菲看出麦寇已有四十五左右
了, 尽管麦寇口里承认只有三十八九 苏菲认为已过尔壮之年的麦寇在黑道
上自然拼不过年轻的黑手党, 迫不得己只好急流勇退, 也算给他自己留个
老脸.
麦寇看到苏菲放松的眼神, 心里再次满意自己的说服力和男性魅力.
"格蕾丝为什么不要你了?" 苏菲问.
"格蕾丝不是不要我, 是她父母不让她同我在一起, 她父母要她同中国
人结婚." 麦寇说.
苏菲完全不相信麦寇的藉口, 但她不去说破. 她喝了一口酒, 嘲讽地看着
麦寇. 她对洋酒还是满意的, 也只有在洋酒上瑞琦自信自己还是能美国化的.
渐渐地, 麦寇远离了格蕾丝的话题, 继而得意地提到他的第一次婚姻及他
与其她女人的艳遇, 因为在时间上的逻辑不对， 苏菲立刻逮住了他.
"你既然那么爱格蕾丝, 还同别的女人有染, 难道格蕾丝会笨到一点都不
知情吗?"苏菲尖刻地问.
照麦寇的说法是:那正是格蕾丝最伟大之处. 格蕾丝知道他的外遇, 有日
格蕾丝从他的枕头上挑起一缕金色长发, 说:"麦寇,我不怪你,但你觉得这有
意思吗?如果这能使你真正觉得快乐的话...". 格蕾丝的口气非常温柔, 她的
叹气也是轻柔如风的.
"我不动声色地听着, 我只相信两点, 要么麦寇用想像来精神手淫, 要么
格蕾丝是傻逼! 格蕾丝陪了那么多年青春, 什么也没得着, 自然是傻逼, 至
于说格蕾丝满足于得着了麦寇的爱情, 那更是大大的傻逼. "苏菲说, 尽管
她说着这些难听的脏词, 她的语调不改柔和.
我提醒她注意措词.
"神父, 你嫌我说话脏, 但我至少坦率, 我总比满口仁义道德, 却一肚子男
盗女娼的人要好些." 她说.
我想起救主耶稣不曾严厉斥责妓女, 他只是吩咐她别再犯罪, 而对那些假
冒为善的人, 他却怒斥他们为粪涂的污墙.
"神父, 我可以在这里抽支烟吗? 我的烟瘾上来了." 她忽然问.
我拒绝了她.
"那我得出去五分钟, 吸完烟我就回来. " 她说, "神父, 我十年前在中国
听过一次宣道, 说的是耶稣爱妓女的故事. " 她说.
"神爱我们所有罪人, 没有差别." 我说.
她已跑了出去.
她再回来的时候, 她说:"神父, 我早不相信爱情这回事了, 爱情实际上是
凡男俗女对性欲的的美称, 是人类为了自慰自己与兽类的不同而特意捏造出
来的. "
"爱情还是有的, 可能用情爱这个词更合适些. 依据我的理解, 爱情说的是
神与人的关系, 唯一而超凡的, 情爱存在于男女之间, 当然其中不免包括性
爱, 但性不是最重要的." 我解释说.
苏菲大笑起来, 她说:"神父, 你真正经, 同我接触的其他男人大概不同.
妓女生涯使我完全知道了什么叫男人那玩意, 他们穿上衣服, 可能不同,但脱
了裤子, 都一样. 一样的脸, 一样的欲, 一样的身体, 一样的软弱. 男人同
色猪没有差别. 但从另一方面来想, 我还得感谢这些男人, 因他们那需要到
处射精的本性才使色情这行业永远不会消竭, 男人实际上还是我们的衣食父
母. 在我偶尔心情好的时候, 我还会对好些的男客怀有圣母一样的慈爱. 不
过, 我有这种好心情的时候是少的, 一年有个两三回罢." 她说.
"苏菲, 不是每个男人都一样的, 刚好你接触到淫乱好色之徒." 我说, 我
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很正直的男人,
"就连你也是一样的, 只是没有把你放在那样的机会与位置上, 神父偷人
通奸的事还少吗? 我不是没有读过书的人. 只是, 我现在没有把你当成有性
别的男人." 在她情绪激动的时候, 她反而将声音放慢了,她的言辞尖锐, 但
她的语调依旧温和, 表明了她的控制能力很好.
我等着她说下去.
"凭心而论, 难道你一生就没有动过任何不适当的念头? 我也许相信你没有
去做, 但你能保证你的意念一尘不染? 你真的相信你天生就是圣者?所以你可
以享受高高在上的乐趣?你真的以为你们与我有所不同? " 她继续挑战我.
我看见她拿了一面镜子放在我的良心面前.
我说:"你说的是. 在罪性上, 我同你没有差别, 其他人同你也没有差别,
人类无法逾越自己的罪性, 这就是上帝的儿子来为我们死而复活的缘故."
"你的上帝也许教好了你这一点良心的意识, 但我不是来听你讲道的." 她
说, "神父, 我还想告诉你我对婚姻的态度, 我看透在大多数中国良家妇女的
潜意识里婚姻不过是性与金钱的交易, 所谓嫁郎靠郎. 那些女人同一个男人
做长期的性交易, 那就是婚姻, 而我, 与不同的男人做短期的性交易, 于是
就成了妓. 另一点更是荒唐. 如果我同不同的男人睡觉, 不收钱, 男人们就
欢天喜地, 也不在法律上为难我, 偏偏我收钱, 他们就定我为不合法, 他们
梦想的是免费的牛奶." 她说.
"婚姻在意义上的神圣性并不因为被很多人践踏了而改变, 也不因为你个人
的看法而..." 我话未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你是个理想主意者, 神父. 我不再是. 我的生涯改变了我的视线.
因为藏在暗处的缘故, 我看到也参透了一些其余人看不到的东西, 那样的感
觉甚而使我对自己起了某种特殊的尊敬. 神父, 世俗习惯将妓女排在三教九
流的底层, 岂不知妓女也是有思想有灵魂的, 甚至有些妓女的思想深度与水
准远远超乎他人之上. 我认为我就是一个思想复杂的女人, 我为了生存, 可
能也有点为了对抗这个社会的体系而做妓女, 我从没有后悔与自卑过, 但我
也不会做一辈子的妓女. 玩弄与被玩弄的定义实际上是相同的. 神父, 你
歧视我吗? 看不起就看不起, 我不在乎. " 她说.
"我没有看不起你. 在神眼里, 罪人都是一样, 但神爱世人..." 我说.
"神父, 你是三句不离本行." 她冷笑道.
***
刚从此业时,其她妓女安慰她:"慢慢就麻木了, 反正挣够了钱就离开这里,
到另外一个地方去生活, 找一个老实的男人嫁了, 开一家店什么的, 生活重
新开始, 也没有人会认识你."
又有说: "皮肉生涯并不是别人想的那么轻松, 当然也并非很多良家妇女想的那么可
怕. 不过是种职业, 挣的是辛苦钱."
老鸨在对她们洗脑的同时, 也曾这样教导她们: "你们具有的不仅是美丽的
身体, 更重要的是要动脑子, 要巧妙地控制男人, 这行业同样需要斗智."
"她们说归说, 我是什么人的话都不信的. 三年了, 神父, 我还没有完全麻
木, 我或许不是最聪明的, 但我一向是心性最高最强的,最渴望要出人头地的.
我家没有任何背景, 我费尽心机, 不择手段, 甚至还背了一身债才来到这传
说中遍地黄金的自由美国. 来到这里后才发现我什么也算不了. 没有任何人
在乎我在这个国家过得是否快乐. 国内传言中国女人大受美国男人的欢迎,
来之后也才发现那是许多中国女人的自欺欺人与白日做梦. 是的, 我确实受
到不少美国垃圾与街头痞子的青睐. 至于那些高等的美国男人, 我不仅没有
任何机会在我的社交圈子里见识到, 其实我像大多数在这里谋生的中国人一
样根本没有社会生活. 有时稍有点面子的美国男人来光顾我们, 也不过把我
们当成是东方快车, 真实像我们的招牌:东方快车, 坐一两站绅士们就下车
了."苏菲淡淡地接着说, "但这些都击不倒我, 我是个好强的女人, 我的梦
想并不因为遭遇现实的窘况后就轻易破灭, 越苦, 我的心性越强, 我越要挣
扎着浮出水面. 我不是一个放弃的女人. 做妓女不过是暂时的, 叫卧薪尝胆."
***
麦寇继续滔滔不绝:"我爱中国女人, 我还在你们的中文报纸上刊登了征婚
广告, 我希望因此可以遇见我心目中最特殊的中国女人并同她结婚."
"你为什么喜欢中国女人?"苏菲问.
"中国女人温柔, 比任何种族的女人更会体贴照顾男人." 麦寇笑说.
苏菲笑笑:"你说的可能是古代的中国女人. 不过,"苏菲补充道:"现代的
中国女人也有很多温柔的."
"你就很温柔."麦寇说.
"你怎么知道?" 苏菲温柔地笑.
"我知道中国女人. 我同格蕾丝生活了很多年, 留下美好的回忆." 麦寇
的眼睛瞟了一眼苏菲的胸部,
"那你遇见了那特殊的女人吗?"苏菲似笑非笑.
"我遇见了你, 我希望你就是我要寻找的那个特殊的女人." 麦寇的手伸了
出去握住了苏菲的小手, 苏菲犹豫了一下, 她没有抽回她的手.
麦寇继而问到苏菲的职业,苏菲告诉他她做的是吧女.
麦寇顿时用怒火焰焰的目光盯着人苏菲并严厉地说:"酒吧女郎是低道德的职
业, 同各种男人混在一块儿, 甚至让男人为你买酒, 那同半个妓女是一样的.
苏菲, 我强烈认为像你这样高贵特殊的女人不应该从事这种很低的职业. "
麦寇一席话在苏菲听来又是舒心又是刺心, 她对麦寇立刻产生了一种尊敬.
她一向敬仰有高道德标准的男人, 尽管她自己从事的是低标准的职业.
回家后，苏菲买了一份中文报纸, 她的眼睛在征婚广告栏上逡寻着, 她看
到:美国白人, 年轻有为, 事业有成, 追求婚姻. 她对了对电话, 那电话正与
麦寇给她的是一样的号码. 麦寇原来是想结婚的. 目前,她最难以负荷的是她
的身份问题, 如果能同麦寇结婚, 她就能有新的生活. 长时期心情灰落的苏菲
看到了一丝亮光. 她决定不放走麦寇.
"在这点上, 我还延袭着传统女性依靠男性的思维与幻想:妻借夫贵. 这是
我一生中犯的一个最愚蠢的错误. 但人为财死, 鸟为食亡,我的私欲盖住了
我的眼睛. "苏菲说.
***
第二天, 苏菲照那电话拨了过去. 麦寇正在家.
"你好, 麦寇, 我是辛蒂雅, 我在报上看到你的征婚广告, 我希望我们能
见一个面." 苏菲压低嗓子说.
"你能描述一下你的外貌吗?辛蒂雅?" 麦寇说.
"我高挑苗条, 容貌漂亮, 性格温柔体贴, 你一定会满意." 苏菲说.
"非常好!你是我喜欢的类型." 麦寇说.
"轮到你描绘你的外形特征了." 苏菲说.
"我十分英俊." 麦寇的话还未说完, 苏菲打叉倒:"从你的声音上, 我听
不出你是英俊的."
"什么?那我觉得你是没有判断能力的女人!" 麦寇立刻恼火地回击.
"难道你没有幽默感么?" 苏菲说.
"我当然有幽默感, 但我现在怀疑你的诚意.我不玩游戏." 麦寇的声音还
有些恼羞成怒的成份.
"我也不玩游戏, 我没有时间玩游戏." 苏菲说.
在酒店门口, 麦寇见到姗姗来迟的辛蒂雅原来就是 苏菲, 他一把抱过 苏菲,
贪婪地亲吻她.
"咦, 你这是干么?" 尽管 苏菲对男人的任何与性有关的行为早见惯不怪,
她还是对麦寇的攻击吃了一惊, 因为她是要将麦寇同别的男人区分开来的, 麦
寇是她选中的将要结婚并能给她带来美好前途的男人, 而不是将她当成性欲
工具的那些在她眼中没有姓名没有脸孔只有阴痉的男人. 所以 苏菲对麦寇那
样亲她的方式无法不反感 苏菲使劲推开了麦寇.
麦寇停止了贪婪的吸吻.
"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瑞琦, 不然你就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见我. " 麦寇
笑着说. 苏菲觉得那样的笑不是一个正经男人的笑. 忽然一种没料想的失望
像风一样袭向她, 苏菲起了放弃麦寇的冲动.
"你想去哪里吃饭?我要带你去最好的餐厅吃饭." 麦寇笑着问.
麦寇的"最好的餐厅"的说辞叉开了 苏菲的思维.
当他们在一家餐厅坐下, 喝着白葡萄酒的时候, 苏菲感觉很好, 她怪自己
真是没有耐性, 为一件亲嘴的小事就差点坏了长远大计. 为了达到那目标,
她决定该隐忍的时候就一定要隐忍. 她想起谁说过的, 一旦主意进入人心,
就像是怀上了鬼胎, 打也打不了了. 苏菲的鬼胎就是要戴上麦寇的婚戒, 成
为正宗美国人的妻子, 然后进一步成为不受歧视的美国公民.
在 苏菲设想着将来的时候, 那美好将来似乎已成了现在时态, 她好像第一
回感谢上天, 她也被幸运光顾了, 天可怜见我, 她想, 在她累极了, 想从良
的时候, 并非白色垃圾的麦寇恰好步入她的生活, 告诉她他对她一见钟情,
他爱她!
麦寇说的"最好的餐厅"在 苏菲的眼里好不到哪里去, 但 苏菲听着麦寇天花
乱坠地大吹特吹什么这家餐厅历史悠久, 是真正的纽约餐厅等等也就将信将
疑了.
餐桌上, 麦寇耐心教她西菜的点法与吃法, 苏菲这才略微吃出了西菜的好处,
麦寇像上回一样长篇叙事他的艳事, 他以前的贩毒黑事以及他现在在生意场
上如何如何如何得超人机智.
"做纽约人, 就是要想得快, 想得锋利, 而且行动得快, 不然别人就会吃
了你." 麦寇总结道.
麦寇加叫了酒, 帮 苏菲也要了相同的葡萄酒.
"这酒纯粹轻爽, 这葡萄也是纯粹加州的, 那里的阳光好, 对葡萄有很大的
好处." 麦寇说, 他扯东扯西, 永远有不同的话题. 这样也好, 省得 苏菲还要
去寻找话题. 这也是她同大多数西方男人交往的难处, 因她极其有限的英文
词汇量. 而同麦寇在一起,她就没有无言的尴尬. 所以, 绝大多数时候, 苏菲
只是静静地听着. 三年来,她除了同男人的肉体交往, 在精神领域方面就像关
在黑匣子里一样. 这样同麦寇的思想交流使她忽然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滋味,
虽然她心下暗暗怀疑麦寇话中的水分颇为不少.
"你对我有什么看法? 苏菲, 你一直都没有提到对我的看法." 麦寇忽然停止
他对老子当年是英雄的追忆, 微笑着凝视 苏菲.
"你能言善道." 苏菲说.
麦寇大笑起来, "对, 苏菲,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吃得开吗? 就凭我这张嘴,
因为我这张嘴, 别人都信任我, 对我刮目相看. 苏菲, 你要学会练你的嘴皮
子. 我会一一教你. 你缺乏心机, 反应还不够快, 我是老纽约人了, "
苏菲忽然莞然一笑. 打小她就被人说性阴, 就连她的一些妓女女友, 虽然
不是很亲近, 毕竟也会偶尔往来, 打电话聊聊天, 互相打发些时间与介绍一
些生意. 连她们也都个个说她心机深. 偏偏麦寇就觉得她好, 单纯如小女孩.
苏菲那么一笑, 立刻笑得麦寇心头痒痒, 他直感觉到自己下腹下的强烈冲
动. 麦寇紧紧握住 苏菲的手, 想像着她那纤细的小手抚摸着他的下体, "我要
的正是像你这样的女人. 你是我心目中特殊的完美的女人." 麦寇的嘴凑到
苏菲的手心上.
麦寇的盛赞就像是打了她一鞭子似的, 苏菲忽然惭愧起来. 她不是没有做
过其它职业, 但到后头实在做不了, 因为没有身份的缘故, 她只得去那些廉
价的中国公司. 那些中国老板不仅廉价使用她们, 而且足够刻薄, 拿那么点
钱, 受那么多气, 苏菲于是在一个女友的诱劝下下水了, 那么一做就近三年
了. 屡屡也想着回头是岸, 但看到现钱来得那么快, 又想着曾经令她心寒的那
些在中国小老板们手下打工的日子, 她就无法放弃自己的这份职业, 几年来,
人来人往, 她接触的其她妓女也非常多, 她知道有些妓女比一般人更善良,
更讲义气.
"神父, 我认为婊子这个词在字典里应该重新定义. 婊子不应专指代妓女,
婊子是指那些黑心肝的刻薄的人." 苏菲说.
我没有做任何评价, 但我承认尽管她相当偏激, 她的话语具有一定的道理.
虽是神职人员, 我一直提醒自己要有开放意识.
"我的客户大都是美国人, 有黑有白, 大多数还是彬彬有礼的, 当然有些挺
他妈的恶劣. 但再变态的, 再低劣的, 也不过忍受他们一个小时. 有时我们
姐妹们在空闲的时候也聊客人, 讨论他们的身体, 气味与他们各种可笑的方
式, 我们还聊古代的妓女. 我们有我们的黑色幽默和我们追求快乐的方式.
我们之间也有着强烈的竞争, 每人都想得到好些的客人与更多的小费. 神父,
钱是好的, 没有钱的日子是可怕的. " 苏菲说.
"地上的财宝终究要走要生虫, 因为人活着不单是靠面包, 而是靠神口里
的话." 我说.
***
苏菲将赌注押在了麦寇的身上, 麦寇将会同她结婚, 她将会有身份, 有钱,
将重新接受美式的上好教育, 然后像普通的美国中产阶级一样, 找一个优薪
的好工作, 周末得去度假. 两三年后, 同麦寇生一两个孩子, 好好教育他们.
她的过去要连根拔起, 她的身上只有美好的将来. 那就是她的美国梦.
心一热, 苏菲决定从明天开始停业.
"麦寇, 我明天就辞去酒吧的工作." 苏菲说.
"为了我?" 麦寇问.
"是的, 为了你." 苏菲说.
麦寇于是捧过了她的脸, 长久地亲着她. 他的舌头深深地深入她的口内,
苏菲不习惯这种方式, 但她也没有拒绝.
从那时候开始, 只要一有机会, 麦寇就要抱住她亲她. 她原来曾听说同
西方人谈恋爱时, 他们非常热烈, 现在她体会到了. 她心里只有一种悔恨,
为什么不是在三年前就遇见麦寇, 如果三年前遇见他, 她就不用像今天这样
还要对麦寇怀有某种愧疚感.
同麦寇走在街头, 她尽量低着头走路. 唯独害怕撞见一些她的常客, 更害
怕倘若那些常客是麦寇的熟人或朋友, 她的努力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天是他们的第一次正式约会, 午餐后, 麦寇带着 苏菲去海滩玩, 他们走了
很远的路, 也坐了很长时间的公车. 因为路途的辛苦, 苏菲不由纳闷麦寇的
经济状况. 她不喜欢没有私车的纽约人.
"麦寇, 你的车呢? 你开车吗?" 苏菲问.
"车在警察局里扣压着, 我还没有时间去管它, 我准备再过半个月去把车
子领回来. " 麦寇不经意地说.
说到车与警察的问题, 麦寇又说起了一个憎恨警察的长篇故事. 大多数的
细节 苏菲都没有听懂, 但为了不让麦寇蔑视她的英文底子, 她也尽量囫囵吞
枣, 不明白的也都糊过去了, 所以她的意见大多都是赞同的"OK" 或微笑.
而且她发现微笑是她的秘密武器, 麦寇对她的微笑很着迷.
在那海滩上 苏菲躺着, 望天, 望海, 那片刻的宁静与对外面世界的疏远
使她的灵魂得到多年来的第一次休栖. 她全然放松, 毫不理会麦寇嘴里的不
停呱噪. 麦寇的呱呱声就如飞腾在海浪上的蜜蜂声, 不过添了种催眠的效果.
但那片刻的时光还未过去, 麦寇已意识到苏菲的极其安静. 他凝视着 苏菲,
他又冲动起来了. 男人只能用一个头思考, 当他勃起的时候, 他也停止了他
的思维与主动中止了他宣讲的乐趣. 麦寇俯下身去贪婪地吸吻苏菲. 这个时
刻麦寇只希望能将 苏菲弄到床上供他享乐.
苏菲很是心烦, 却又无可奈何. 她想着麦寇大概很长时间没有同女人亲热
了, 希望他这股劲过去后可以渐渐回复到正常的状态.
麦寇停了亲吻后邀请 苏菲去他的住处. "我要你看看我住在什么地方, 那也
是你将来的家."
苏菲一阵心暖, 她要有家了, 她终于要有家了.
两人手牵着手, 走了很长的路. 麦寇一边走路还一边喝啤酒, 路遇一个警
察, 警察不让麦寇喝酒. 麦寇说:"想想看, 换成是你,身边有这么一个美丽的
女人, 能不陶醉吗?" 然后他又开始呱呱呱说个不停.
警察走开后, 麦寇又吹道:"瞧, 靠我一张嘴, 化险为夷, 钱也不用罚了, 有
几个人能有我这样的功夫呢?"
一路上, 麦寇还不满足 苏菲一个听众. 他不是要对随便遇到的路人搭上一
阵子话, 苏菲就屡屡在一旁等着他的对话的收场, 有时颇觉尴尬. 如果在中
国, 她八成要说这人他妈有病. 但这是美国, 她还不是很懂美国的文化, 而
美国人是热情直爽的啊.
麦寇上洗手间的时候, 苏菲依旧扮演着等待的角色. 在等候的过程中, 有
个波多黎格男人过来同她说话. 才刚说上两句, 麦寇出来了, 他冲到那波多
黎格人面前, 气势汹汹地问:"你干吗? 想勾引我女朋友啊?"
"没有, 没有, 我不是找麻烦的, 我只是想告诉她前面不远处有个免费音乐
表演. 就在前面不远处." 那波多黎格人结巴着说.
"想钓我女朋友, 门都没有." 麦寇还冲着波多黎格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吼着.
吼完后, 他回过头来直盯着 苏菲.
"不要让任何人同你搭话, 应该是你找别人搭话, 而不是别人找你. 在纽约,
要控制一切主动权. 你看, 我又教了你一课." 麦寇训完 苏菲后, 严肃
的表情才退去, 笑容升了上来. 他捧着 苏菲的脸, 在路的中间长时间地吸吻
苏菲. "一天吻上一千次就是爱." 他告诉 苏菲.
麦寇的吸吻结束后, 他们登上了离开长岛的公车. 在车上, 麦寇不小心和
别人稍稍碰着了身体, 他又"操你,操你"地骂开了. 苏菲看到车上其他美国人
直摇头. 做为一个年轻的中国女人同一个长相平庸却自以为是的中年美国男人
-麦寇, 在路中间久久地亲吻,她没有觉得丢脸; 在长椅上当麦寇将他的腿不
雅地架在她的腿上一口一口地亲她的时候, 她没有觉得丢脸; 麦寇嫉妒地盯
着一个三点装束的被包围在几个赤着上身男人的性感金发女郎, 高声说:"我
就知道, 她同他们玩着游戏." 的时候, 她也没有觉得丢脸; 但现在, 在近距
离的公众场合下, 他满口污言, 挥拳甩臂的行径直让她觉得同他在一起实是
丢尽面子. 他的其它不堪行为, 从斥侍者到对对警察, 到对波多黎格人,也一
一电影般在她脑中放映, 苏菲甚是沮丧, 难道她错将一个下三滥的家伙
当成了靠山?
"麦寇, 我很累, 我不去你家了, 我想直接回家." 苏菲疲惫地说.
"亲爱的, 我知道你很累, 所以我要照顾你. 去我家, 我让你好好休息, 我
要为你做饭做菜, 侍候你." 麦寇温柔地说, 他抚摸着她的长发.
苏菲的心软了一点, 他对别人不好, 但对她还是好的. 她听说很多男人在
外头十分友善, 回家却痛打老婆, 而男人在外头十分霸道, 回家对老婆却好
得不得了. 可能麦寇就是后面那类型的. 没有人是完美的. 她警告自己不要
老打退堂鼓.
苏菲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转了好几次地铁与公车, 终于来到麦寇在布鲁克林的公寓. 他们上电梯的
时候, 遇见不少下层阶层的西班牙人, 于是苏菲猜测这公寓的价格一定是不
贵的. 进入麦寇的家, 麦寇开了风扇, 他连空调都没有, 苏菲暗暗抱怨. 每
当她想到消极处时, 她的思路总会被麦寇打断或者她自己会帮忙给麦寇一个
解释.
麦寇坐在沙发上, 招呼 苏菲坐在他身旁. 他起身说要播放一片他昨天没有
看完的录像带. 苏菲的心速忽然加快地跳着, 她对自己说如果
麦寇在这个关头要同她一起看黄色录像, 那就表明了麦寇不是正经人, 他也
不过是哄她, 同她玩玩的. 如果下一眼她看到的是黄片, 她会百分之一百地
坚决放弃麦寇.
麦寇放进了录像带, 苏菲也随着舒了口气, 麦寇看的是一部抢联邦银行的
枪战片.
麦寇回到她身旁又开始亲吻她. 苏菲十分奇怪麦寇的亲吻怎么没完没了,
他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少男, 他已算是一个老男人了, 还如此兴致勃勃. 苏菲
暗底下皱了皱眉头.
" 苏菲, 你喜欢什么时候结婚?" 麦寇问.
苏菲对麦寇的心烦意乱随风而去.
"我不知道, 麦寇, 可能快些结婚更好些, 我们就能早点要孩子. 我喜欢有
个家, 有个我爱的丈夫, 有我们的孩子. " 苏菲害羞地说. 她的害羞使她温
习到她少女时代的特征, 她诧异地发现到, 这么多年来, 她还是一味的
她, , 做妓女也没有使她的本质真正改变.
"我也喜欢有个家, 有可爱美丽的妻子, 有孩子." 麦寇一边说一边将手伸
进了她的衣服里去摸她的乳房� 苏菲由着他, 麦寇的手顺着滑向了她的私处.
这回, 苏菲挡住了他, 她告诫自己不能让麦寇轻易得到自己, 不能轻易得到
就会更珍惜. 苏菲确实抵抗了一阵, 但麦寇坚执地滑向她的敏感部位. 最后
依旧是 苏菲屈服了, 既然她可以让别的男人, 为什么偏偏不能让麦寇呢? 反
正这也是迟早的事, 就顺着他吧. 早些发生, 她还可以藉此早些让麦寇对她
实现婚姻的承诺.
不入虎穴, 蔫得虎子? 她总结道.
麦寇如愿以偿, 心满意足, 满脸是笑.
"宝贝, 你饿了吗?" 他问 苏菲.
苏菲依旧躺在沙发上, 她有些恍惚, 她点了点头.
麦寇进了厨房, 他一边烧菜, 一边还要伸出头来继续他的话题. 当他将一
碟看上去美味的鸡块, 煎的半熟的鸡蛋, 火鸡腊肠与些许的青菜佐料放在
苏菲面前时， 苏菲肯定了刚才的性事是值得的. 麦寇的烧饭让 苏菲体会到家的
滋味. 家, 家, 家, 在异国它乡有个温馨的家, 是多么甜蜜啊.
"麦寇, 我们太快就发生做爱这样的事, 我的传统不是这样教育我的, 我
不是随便的女人." 苏菲说.
"在纽约, 我们做什么都很快, 你从另一个速度慢的国家来, 你不知道,
你要习惯." 麦寇笑说.
吃完晚餐, 麦寇又来了性欲, 看完录像带, 他又来了性欲, 洗浴前, 他也
冲动, 洗欲后, 他又扑向了 苏菲. 睡前, 他要求她, 睡到一半, 天还黑着,
他醒了,他伏在她的身上, 一大早, 他一睁开眼, 第一件事情他要做的就是
猛烈地同 苏菲造爱, 而且, 一次 , 两次, 三次, 无休无止. 苏菲到后来都
快烦死了, 这同她做妓女的生涯有什么差别呢? 除了是为一个男人提供无止
尽的性服务以外. 真是刚逃虎穴, 立入狼窝, 苏菲直感慨自己命苦, 连婚姻
这碗饭都是这样的难吃. 苏菲又庆幸自己做妓女有经验, 要是换上个这方面
技术不太好的良家女人, 还不被麦寇糟塌而死.
"神父, 如此一想前因后果, 莫非我天生就同男人有缘, 所以非千里迢迢,
历尽艰辛, 不是来西方取经, 而是来西方做妓女? " 苏菲笑了, 她轻柔的笑
声后冒出一缕悲哀的嘲讽.
***
如此这般, 苏菲足足熬了一个月, 熬到她几乎忍无可忍.
"麦寇, 你是否应该去看医生? 你每天要求这样强烈不太正常, 这对你的身
体绝没好处. " 苏菲有夜劝道.
"医生说找一个健康的女人进行健康的性生活对我的身体有大大的帮助."
麦寇笑说.
对你他妈的有好处, 对我可是他妈的摧残! 她暗骂.
"我要得是爱, 不只是性." 苏菲想通过斗智与情感说服让麦寇放弃对她不停
的性骚扰, 而她为了达到自己结婚的目的, 还不能直截了当地冷酷拒绝他.
"我就是爱你才同你做爱, 做爱是爱的最大的表现啊, 难道你不爱我吗?我
们是要结婚的, 而且结婚后还要更频繁地做爱. 宝贝, 我实在爱你, 遇见你
真是我走运." 麦寇说.
对苏菲而言, 她已不再暗喜自己的走运了, 她看到自己的天空再度黑了
一半. 实际上, 苏菲对麦寇的身体没有任何兴趣, 麦寇的身体比那些嫖客的
身体更让她无动于衷. 从麦寇开始冲动到到性交的结束, 她从头到尾只希望
麦寇快快结束. 有时她还要心下暗骂:" 妈的, 这王八蛋怎么这么长时间还
没完?
她想着有时来找她的客人体面而且英俊, 偶尔他们还能激起她的性欲, 甚
至让她也得到一定性满足. 当然这样的情形很少. 对那些个她不喜欢的客户
也不过忍受一两个小时, 完事后他们立刻付她小费, 她接过那些面额五十或
一百的美金, 立刻它们的面值从四面扩张开来, 完全盖住了他们的
无名脸孔.
为了那远期婚姻将会带来的实际收获,苏菲还是决定让麦寇用长期婚姻的
菜票吃她免费的性餐. 她同时计划着加速她与麦寇的感情发展,然后速战速
决. 心战与麦寇的色战联合起来进攻她, 时时让她觉得心力交瘁, 她的脑袋
不能有一刻停下来, 它们始终在转着,盘算着, 而且越盘越快.
这么着又熬过了半个月,苏菲每天要同自己想放弃麦寇的心思做斗争, 但
最后, 总是她的意志占了上风. 三年来做妓女的苦都吃下了, 难道这点苦吃
不了吗? 但她又想到, 妓女之苦与此苦不同, 此苦连自由都丧失了.
但无论如何, 既已踏入深水, 岂可一无所获就收旗而归? 再水深火热她也
认了, 苏菲咬了咬牙.
同麦寇没有性事之厌的时候， 苏菲有时也对麦寇具有一些温情, 麦寇
老能巧舌如簧, 有时也逗得她笑声朗朗. 而且麦寇也不是对她毫无贡献的,
他教会了她西方的饮食与酒. 那段时期, 苏菲的英文程度突飞猛进.
那天, 被麦寇性攻击后, 苏菲去浴室冲洗, 她看着镜中的她, 忽然发现自己
竟像是老了十岁, 苏菲久久打量着镜中人, 她下了决心要同麦寇正式摊牌婚
姻之事. 再不能这样空耗下去了, 如果麦寇果真对她有真心, 带着她去领那张
证书, 她保证好好同麦寇过日子, 继续提供消耗她自己却使他满意的性服务.
苏菲从浴室出来, 用白色浴巾随意地裹在自己胸前, 她走向麦寇. 麦寇欣
赏地望着 苏菲, 他又冲动了.
"麦寇, 我想同你谈谈." 她用甜蜜的微笑对着麦寇.
"宝贝, 你要什么?" 麦寇微笑着说. 麦寇十分自信自己的堂堂相貌, 在 苏菲
看来那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麦寇, 我想既然我们彼此在一块儿那么快乐, 而且又深爱对方, 为什么不
结婚呢?" 苏菲提议.
"我们是要结婚的." 麦寇说.
"什么时候?" 苏菲问.
"你想什么时候? 明天?" 麦寇问.
"当然, 我喜欢快一点. 我想尽快做你的妻子, 我想有个家." 苏菲说.
"我也想啊." 麦寇说.
"那么, 我们下个月结婚? 一个月,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婚礼." 苏菲说.
麦寇久久地望着苏菲, 迟了迟疑, 他缓缓地说:" 苏菲, 我不想那么快. 我
一直有个心愿, 要在新年前夕结婚, 我希望你再等半年."
"我等不了, 要么我们下个月结婚, 要么我们就拉倒." 苏菲忽然铁青着脸
说. 她认为自己长期同自己做斗争, 最后下了狠心同麦寇结婚已经是不容易
的事了, 麦寇还来这招.
"苏菲, 你脑袋是怎么想的, 不就半年你就等不了吗? 你同我在一起的目的
就是要结婚么? 要绿卡吗? 我说过我会同你结婚, 该给你的我都会给你, 不
过不是现在, 你就不能忍耐忍耐吗?" 麦寇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麦寇, 如果你真爱我, 你就同我下个月结婚. 我不想等. 要么, 你就别再
见我. 我说得很清楚. " 苏菲坚定地说.
麦寇望着 苏菲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已然没有了从前的甜蜜与柔和, 只剩下
粗石般的锋利与干涩.
" 苏菲, 我明天要出差到西雅图, 你等我回来在商量好吗?" 麦寇说.
苏菲没有出声. 但那天晚上麦寇要性事的时候, 苏菲毫不留情地而且斩钉
截铁地拒绝了.
" 苏菲, 你是我遇见的最有敌意的女人." 麦寇愤愤然地说.
麦寇第二天走了. 他要三天后才回来. 那三天内, 苏菲不能确信他是否真
的去了西雅图, 或者他其实一直还逗留在纽约. 这个世界, 尤其纽约这个
地方, 谁知道谁的真正底细呢? 她恨恨想道.
麦寇当晚打来电话, 苏菲只问了一句:"麦寇, 你的决定怎样? 我们下个月
结婚吗?"
"不, 苏菲, 我会同你结婚, 但不是现在, 我想等到新年除夕, 那一直是我
的心愿. 我明天再给你挂电话, 苏菲, 我只想告诉你, 你使我无比快乐,
我爱你, " 麦寇说.
苏菲挂了电话.
狗娘养的东西, 没你的明天过了. 苏菲骂道.
"我终于意识到,麦寇实是通过婚姻的说辞来白白玩弄女性, 真是恶人.
盗亦有道. 哪怕做妓女也有我们的行规. 我一向被认为是人精儿, 却机关
算尽, 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忍不下这口气, 我决定要麦寇为浪费我的财色
和侮辱我的智力付出代价. 苏菲的声音变得很冷.
***
麦寇回来的时候, 苏菲不在他家. 他看见她的所有物件都不见了. 他打开
留言机, 另一个甜蜜的女人声音在留言机里响了起来:"你好,我是露西, 我在
报上看到你的征婚启事, 我很有兴趣同你见面, 我的电话是: 6321746, 重复
一遍, 我的电话是: 63..."
麦寇关了留言机, 不想回电话, 目前他还不想放弃 苏菲, 她在性反面真是
美妙. 麦寇于是不停地往 苏菲的公寓打电话. 他已憋了三天了, 他需要她.
苏菲并不在家, 麦寇于是留了几乎十个留言. 夜深时, 苏菲回了电话. 麦寇
一张口就指责她无影无踪. 苏菲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她说:"麦寇, 我今夜想
整宵整宵地同你造爱, 你想吗?"
麦寇看见自己的裤子立刻变形了. 麦寇答应去 苏菲指定的那个地铁站接她.
"我挑的是布鲁克林一个十分偏僻的地铁站, 在早晨三点那样的时刻里, 你
基本上看不见一个灵魂. 我看见麦寇笑嘻嘻地向我走来, 使我顿生厌恶之情.
但我对他笑餍如花. 我们热吻, 等着地铁. 我说:'麦寇, 我们一边吻一边跳
贴面舞.'他还急不可耐地揉我的胸部, 我的手拽住了他的下体, 我将他引到
地铁的黄线处. 他说: 苏菲, 我们不要站在这边缘, 很危险.'. 我说:'麦寇,
危险的感觉就是性的感觉, 我要那刺激. 今晚, 我会让你享受到你平时从未
享受过的快乐.'说完, 我用舌头添他, 像添一头狗一样, 他很喜欢. 这时我
听到也看见地铁来了, 在地铁接近我们的时候, 巨风扑来, 我狠狠咬了一口
麦寇的舌头, 他大叫一声, 我将他推了出去. 我要他死!" 苏菲说.
我沉默着. 许久， 我说："拿别人的生命作为惩罚的代价是可怕的行为, 你
的良心不会因此安宁."
"你说对了, 神父, 但我的故事还没有说完. 他并没有死. 在那瞬间, 忽
然电光一闪, 我醒了, 我害怕他将会因此永远留在我的脑海里. 神父, 活着
有时候要比死还难受. 所以在他的血肉之躯即将与地铁之头相交碰撞的那
极快的瞬间, 我伸出了手. 我从不知道柔弱如我会有如此巨大的爆发力量.
那是辆快车, 它贴着我们呼啸而过, 巨风也过了. 麦寇瘫坐在地上, 屎尿全
出. 那自栩曾已做到黑社会老二的麦寇只管呆盯着我, 说不出话来.
我向他微笑, 不过那微笑是石头一样的微笑.
我说:'麦寇, 今天只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 本想干掉你, 终究觉得你
这个人渣不配我那样费劲. 你这个生儿子会缺屁眼儿的东西假借结婚之名
无偿地玩弄女性, 居然玩到老娘这个专业妓女的头上. 还真是乌龟碰对了
王八. 滑稽! 你知道我有时一天同多少个男人性交吗? 你发觉我
的真实职业后大概会急着去看医生, 我告诉你, 那是一个好主意. 你让我知
道人心叵测, 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人性险恶.' 我大笑着离去, 丢下他依然颓然
瘫坐在地上. 神父, 我要他将来在有生之年可能回忆起我这个特殊的美丽中国
女人的时候, 只觉得吃了苍蝇般的恶心."
"在黑暗里的行走的人, 最终不知要往哪里去." 我叹了口气.
我的这句话似乎刺激了她.
她的口气变得十分沉缓, 她说:" 神父, 在这块土地上, 虽然我只知道适者
生存, 但我还是存留了一点点良心. 我来向你说这个故事, 就是证明我要靠
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 好了, 神父, 我该说告别了, 谢谢你的耐心."
"苏菲, 神爱世人, 凡叩门的, 他就开门. " 那是我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也不知她听到了没有.
她就那么走了.
我祈祷, 有一天她, 以及所有劳苦负担的世人因为愿意相信上帝 而能
讲述另一个从废墟到乐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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