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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淦昌先生二三事

LD

中国杰出的核物理学家王淦昌先生已经离开我们三年了。我本人并没有与王老打
过任何交道,只与他有一面之缘。但这一次见面,却给我留下了终身难忘的印象,
也是促使我写这篇短文的原因。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在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呆过几年,受教于王老曾经指导过的
专家。尽管那时我已经知道王老是中国核物理的泰斗,是研发“两弹”的功勋专
家之一,但毕竟对他的德高望重没有切身体会,那时他在我的脑海中也只是个抽
象的名字而已。虽然我知道他很老,论年龄足以做我的祖父,但“王老”这样的
称呼在我刚到中物院的时候还是没有放在心上的。有关他种种的事迹,是我后来
从那些曾经在王老指导下工作的人那里知道的。“王老”这个尊称,也是从他们
那里传染来的。

大家都说王老的记忆力特好:只要向王老介绍过一次,第二次见面就不需要再介
绍了,王老一定会叫出他(她)的名字。当然,这种能力是会随着年岁的增加而衰
退的。王老让人感到果然年纪大了的故事发生在1990年左右,那时他已经过了80
岁了。当时一帮人在上海做实验,王老也去上海了解实验进展。实验组中的大部
分人王老都认识,就有一个他没叫出名字。但大家都记得在头年才向王老介绍过
的,王老怎么就忘了?仔细捉摸了一下,大家得出结论:王老果然上了年纪了,
不同以前年轻的时候了。

了解一点惯性约束聚变的中国人都知道,王老在激光器发明后不久,就提出了激
光聚变的设想,这也是王老的重要贡献之一。直到他去世,王老始终支持和关心
着中国的激光聚变事业。大概是在1997年,我老板从北京出差回来,我到他家去
闲聊。不知怎么就说到王老。当时王老因为散步时被一个骑自行车的人撞倒,跌
断了腿骨,正在住院。我的老板正好在北京出差,就到医院去看望他。王老似乎
对自己年高骨折并不在意,而是与我老板讨论关于希望国家加大对激光聚变的投
入的问题。当时的国际背景是,美国正大幅削减磁约束聚变的经费,关闭
Princeton大学的TFTR,但在激光聚变方面依然投以巨资。要知道,那时王老已
经接近90高龄,且不能下床。

与王老接触过的人都说他很和蔼,没有架子。他到基地去视察工作,临走之前总
是不忘与那些年轻的工作人员一一握手道别。这一点与某些大牌专家是很不一样
的。他的和蔼可亲在我唯一的一次与他见面中得到了验证。那是在1996年,当时
我们正在做实验,王老正好来视察工作,当时他已经过了88岁了。考虑到他的岁
数,当他走到实验大厅的时候,就让他坐了下来,好让他与大家谈谈,了解一下
实验进展,顺便再向他介绍一下年轻人。当时我是实验组里新来的唯一年轻人,
我老板就把我带到王老面前,向王老介绍说,这是LD,是我的学生。然后我就准
备上去与他握手。接下来一幕让我终生难望:只见王老吃力地弓起身子,就要从
凳子上站起来与我握手。实际上他的屁股已经离开了凳子。看到这一幕,我赶紧
跨一步上去,握着他的手说,您老快坐下。同时站在他身边的人也立即扶着他,
劝说他不要站起来了。在众人的劝阻下,王老终于坐了下来,与我握了手。想起
这一情景,我心中总是有一份感动:论年龄,王老当时接近90,我不到30;论地
位,王老当过副部长,我还是学生;论水平,王老是核物理届的泰斗,而我当时
没有发表一篇论文。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王老大可好好地坐在凳子上与我握手,
尤其是他年纪那么大了。我的这次亲身遭遇,使我终于感受到为什么中物院的那
帮人都尊称他为“王老”而不是“老王”。

知道我的人,看到我写这么篇文章,一定会嘲笑我:LD,你跟王老有什么关系,
居然敢写这样的题目,是不是妄图冒充他老人家的学生,想好捞取什么好处?好
处我不想捞,但我的确以与这样一位杰出的科学家握过手为荣!

―――――――谨以此文纪念王淦昌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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