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 夜访特拉维夫“唐人街” 聂晓阳 《环球》半月刊2003年第4期 中国劳工签发“国际通缉令” 在以色列的中国工人习惯把特拉维夫奈夫·沙阿纳街称作“罗马街”。这是 因为，原先这条街是罗马尼亚劳工最集中的地方，中国工人习惯把罗马尼亚简称 为“罗马”。 我在空旷的街上行走，路边“中国电话卡”、“烟台理发店”、“国际通缉” 等歪歪扭扭的中国字不时映入眼帘。在昏黄的路灯下，我不知道这样的字看起来 是亲切还是有些鬼魅。路边电线杆上，贴满了英文招收妓女的广告。“罗马街” 所在的区域，不但是一个外国劳工聚集的贫民区，也是当地一个小小的红灯区。 我特意留意了中国劳工自己签发的“国际通缉”公告，上有4个中国人的黑 白复印照片，说某月某日发生在此间的入室抢劫案，系福建福清某某等所为，如 有协助抓获者，奖赏500美元。 看到这个有些离奇的“通缉令”，立刻想到朋友告诫我的有关这条街的状况： 脏、乱、差，抢劫时有发生，有的中国工人脸部被刺伤……我不免有些惧意，但 又整整衣服，挺起了胸膛：也许，我183公分和93公斤的身高体重能够吓唬吓唬 人吧？！ 在离“罗马街”不远的一个巷子里，我看到一家写着“中华行”字样的小超 市。工人介绍，老板是中国人，但店员都是当地人。超市里有中国的粉丝、挂面、 酱油以及一些猪肉制品，价格的确比外国人经营的店铺要便宜些。比如，在耶路 撒冷一家菲律宾人开的中国店里，8两装的龙须面合人民币16元一包，在这里只 卖10元人民币。 在我向店员一一询问有关物品的价格时，店员忽然指着门外一辆白色轿车里 的中国人说：这是我们老板，你可以问他。 老板自称L，北京人，35岁左右的样子，穿着干净整洁，和这一带常见的劳 工明显不同。他隔着汽车窗告诉我：最近生意特别差，不过估计很快就会好起来， 因为中国劳工太多，他们都喜欢到这里采购。我问：你为什么不雇佣中国人？他 笑笑说：能找到的中国工人都是打黑工的，雇佣他们，警察查出来罚款受不了， “做中国人生意，在语言和其他方面自然是雇佣中国人有优势，但是搞不到劳工 指标啊。” 他说，来以色列已经4年了，原来是一家中国公司驻以色列的代表。我问他 过年回去吗，他摇摇头说，回去了生意谁照顾啊，他在爆炸点对面街上还开了个 中国店。他还说，爆炸后，很多当地人才开始知道原来这里有这么多中国店。 做家政又当二房东 就在这家中国店门前，我碰到一名自称出生在北京、家在天津的W女士，45 岁模样，穿着讲究，直爽利落。我问她从事什么工作，她冒出一个英语单词： cleaning（打扫卫生）。后来我了解到，她实际上在一户人家做家务，同时利用 休息时间干些扫扫楼道的工作。 W告诉我，她每月做家政收入850美元，这笔钱可以全部存起来，而她的日常 开支则靠打扫卫生做零工所得，大约1500谢客尔（2500元人民币左右）。 谈起5日晚的爆炸，她说她至今不敢去爆炸现场，害怕晚上会做噩梦。但是， 她有些自豪地告诉我，她曾在7户人家里做过家务，爆炸发生后，这7户人家都给 她打来电话，关心住在附近的她是否受伤。雇主们都对她很好，“他们出国旅游 半个月，我吃住都在他们家里，他们还照样给我发工资。”由于有7个当地上层 社会雇主的关系，她把自己的弟弟也叫到以色列，并给他介绍了工作。过完年后， 她还打算把自己的女儿也叫到以色列做家务。她特别感谢第一个雇主，那个雇主 每天逼她学习语言，这使她受益极大。她说，她也曾给别的中国人介绍过“业 务”，但雇主们都不满意，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语言不过关。 我表明我的记者身份后，她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对我说：“你应该反映 一下中国妓女的问题，前天我碰到一个以色列人，他见我就吹嘘自己刚刚玩过一 个中国妓女，我非常气愤。现在，这里中国妓女增加很快，在国内丢人还不够， 还要到国外丢人，我都替她们觉得害臊……” 在5日晚的爆炸中，第一名被确认遇难的中国工人叫李培中，来自山东寿光。 出乎我意料的是，W说李培中曾经就住在她的公寓里，“如果他不搬出去，也许 就不会有这样的遭遇了”。 她解释说，她实际上还是一个“二房东”，在“罗马街”附近租住了一套四 室一厅的房子，自己和弟弟各住一间，其他的两间房子租给中国工人住，每间大 约10平米，一般两个人合住，每间屋收150美元，这在以色列算是相当便宜了。 “我的房子很整洁，如果谁不保持整洁，我马上让他搬走，”她说。我问她 住处离我们谈话的地方到底有多远，她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主动邀请我到她那 里看看。 第一次走进中国劳工住所 穿过几条街，我们来到一个并不起眼的楼房前。一路上她遇到红灯就停， “我非常守这里的规则，”她说。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中国在以劳工的住所。老实说，房子简陋，每个房间里除 了两张单人床和工人们的行李箱外，几乎没有别的家具，但是房子的确很干净。 我曾经问过许多别的劳工，他们有的说住在集装箱改建的房子里，有的说十几个 人挤着大通铺。 W女士自己的房间和阳台打通，成为一个套间，有电视、VCD机、微波炉等， 还有一个香案。“我信佛，每天都上香，我和弟弟还资助了4名西藏孩子，每年 给他们每人寄400元人民币交学费，”她说。 李培中曾经住过的房子，现在住进了一个沈阳人，一个四川人。这里已经没 有任何李培中的痕迹了。李培中的一个老乡S仍然住在这里。S最初对我说来以色 列只有1年多，后来熟了以后才承认已经5年了。一般来说，以色列给外籍劳工的 工作签证最多两年，因此，来以色列超过两年，其身份就值得怀疑了。 W对中国劳工的事情特别了解。她问我是否知道以色列当局最近抓捕“黑工” 的事情：特拉维夫机场的一个建筑工地一次就抓捕了100名中国工人，全部都是 黑工…… 以色列政府每年都表示要遣返非法劳工，但一般每年至多也就抓捕2000多名。 在过去的一年里，沙龙加大了驱逐外籍劳工的力度，有1.2万名非法劳工被驱逐 出境。据以色列官方统计，目前在以劳工有30万，其中20万都是非法的。 W说，一个中国劳工到以色列来，一般要给中介公司或者蛇头交纳4万到10万 人民币的费用，而一个土耳其人来以色列只要交纳200美元，其他国家的人花钱 更少，即使被遣返回去了，换个护照、买个机票又来了。可是中国人本钱太大， 许多人出国的钱都是借来的。说到这里，在场的几个劳工都叹息中国劳工命运不 好。 来自沈阳的劳工P非常严肃地问我：美国到底会不会打伊拉克？伊拉克究竟 有没有核武器或者生化武器？他说，看到以色列公民都从军队领防毒面具，心里 着实有些发慌。他还告诉我，最近有不少中国劳工已经打道回府，回北京的机票 都有些不好买。他说，劳工们不是害怕炸弹，而是害怕美国开打后伊拉克对以色 列进行报复…… 我的心情也沉重起来。我看着他们，却无法回答。 (XYS20030302)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