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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崔健 

李皖 

    说话的崔健是一个象征。它表明现时的人说的东西越来越多,而
歌唱性的东西越来越少。这句话也可以这样表达:即各种感受、各种信息
越来越多,而至深的感动、贴心贴肺的冲动越来越少。 
    《无能的力量》的出现,是一个时代的抒情在快速沦落的证据之
一。 
    言语前所未有的密集,旋律前所未有的淡化。对崔健来说:这注
定将是一个歌唱的淡季。虽然,极有可能,在崔健内心的深处,最在意和
向往的,其实还是歌,但一种心境却让他欲歌而不能;甚至于这种想往深
深地遮蔽,不为自己所察。作为禀守艺术良心、坚持个人切身感受的音乐
创作,《无能的力量》没让我感到太多的意外,它的不歌唱实际上不是崔
健的不歌唱,而是时代的不歌唱,是社会整体的抒情激情已经丧失。如我
所想,真正艺术家对自身真实的完全服从,总是能不经意间照出时代的些
许影像:那镜中的人是自己,同时也是历史走到现在时刻的一个并不自知
的标本。 
    很多最内在的变化都是在无意间透露的。在1998年这个时刻,崔
健几年来一步步弱化的歌唱,终于发展为对旋律的彻底贬弃和不信任,而
他把这当成了多年来音乐实践的一种领悟和收获。与江熙的访谈中他说:
“从个人情绪来说,我觉得唱旋律唱第一次还行,第二次便觉得情绪调动
不起来,而唱节奏很容易进入。”另一次与胡海涛的访谈中又说:“每次
作完有力度的东西,自己都特别满足。”“带情感的东西我也有,但这样
的作品我在表演几次以后,便会发现这种情感已经变化了,而力度速度化
的东西永远变化不了。” 
    凭此可以想象,现在在崔健那里,情感这东西变得多么不稳定,
它很容易消失,一点儿也把握不住。过不了多久,当初那种真心真意写出
的东西,再唱之下反而要用虚情假意才能完成。对真诚的艺术家来说,这
是受罪。 
    这种感受真的是有意思,也许,后人会比我们觉得还有意思些。
现在的崔健是先有节奏,后有和声,然后才有旋律,歌词在最后。崔健是
不是一直这样写歌?肯定不是,至少80年代不是。那时节奏也重要,但并
不是第一动机,头张专辑只有一首作品是纯节奏的,是那首《不是我不明
白》,歌曲描述了开放以后人心世态的纷杂变化。以后每到社会的拐弯处,
需要以展示社会的纷杂变化来获取对时代的初步把握时,崔健就会用到说
唱这种形式,而这时的抒情一般就降到了最低点。这都是些社会变化最剧
烈的时期,80年代《不是我不明白》是这样,90年代《飞了》、《盒子》
是这样,现在《无能的力量》也是这样;它们均发生在社会最重大的转折
点的入口,分别对应了开放、南巡、市场经济这些事件。我以为,艺术情
感的发生有一条由浅入深的规律,这样的时期表现为这样的作品,便是规
律的典型表现。这时,旧的人心崩散新的人心尚未成形,创作仅为世相的
汇集而未经心灵的磨洗,所以无情可抒,这是情感的幼稚时期——新情境
下的新情感还没有发育成熟,所以只能进行最粗陋的消化。 
    1998年春夏之交,《无能的力量》成为一张只说不唱的唱片,这
是书写达4年的答卷,竟在几乎完全抛弃了旋律的情况下将空前密集的文
字从头到尾念完。虽然缺乏旋律,它的不俗匠心和精益求精的艺术态度和
崔健以前的每一张专辑是一样的,只是,在它艺术观念的前所未有的彻底
背后,透出其内在矛盾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尖锐。 
    比如,这是一张最重视力度的专辑,要作“有力量的音乐”的想
法占据了崔健创作的核心。但这些音乐给人的震撼力却是几张专辑中最弱
的。 
    再比如,这是崔健把想说的话不含蓄、最直接地说出来的专辑。
但这些歌词反让许多人感到暧昧、感到前所未有地难理解。 
    还比如,崔健在音乐上下了最大的气力,但偏偏有人觉得这是最
对不住音乐性的一张,偏偏有一些耳朵就是不愿听这种音乐。极端的说法
甚至说:崔健把他的音乐变成一份演说词的趋势越来越明显,音乐对他无
非是一种高级配乐,甚至,他完全都没有必要用音乐。 
    对这种意图和结果、创作和理解的彻底背离,我不知崔健会作何
想?就我自己所想,最有意味的事实或许会从《九十年代》折射出来:这
是全片中崔健觉得最过瘾的歌,也是音乐上很丰富的一首;但据我听来,
它同时也是唱出来最干巴、最僵硬、最没激情、最外强中干、最乏味无物
的作品;它的“歌”的贫乏,恰与它音乐的丰富成反比;就歌唱而言,它
的内容是零。 
    语言已经不够准确/说不清世界/存在着各种不同感觉/就象这手
中的音乐/其实心中早就明白/却只能再等待/一天从梦中彻底醒来/回头诉
说这个年代/其实心中早就明白/其实心中早就明白/你我同在九十年代/你
我同在九十年代 
    歌词中的“明白”与《不是我不明白》的“不明白”对照着;同
样,音乐中的钟声、氛围也与《不是我不明白》的钟声、氛围对照着。也
许,像80年代用《不是我不明白》为时代画像那样,这次崔健想用《九十
年代》为90年代画像。但他什么也没有画到,因为他太明白,而这种浅薄
的明白又太缺乏铭心刻骨的、通常表现为含混难言的感受。 
    《无能的力量》充满了这种贫乏与丰富的矛盾。也许,那个写歌
词的崔健过于理性,他太现实、太具体、各种见识太多,像这个时代对他
的写不完的采访,分析各种问题谈论各种现象,见识太多但是没心没肺;
而那个写音乐的崔健又表现得过于感性,声称音乐是身体的黑人音乐是最
有劲的,而有劲的音乐有劲的节奏有劲的力度同样也是没心没肺,它确实
是身体的,但只能是身体的,除了传递一股身体的反应,便很难再剩什么
了。 
    没有感情,没有心动,没有精神上被击中的体验,而精神不是身
体能完全代表的。《无能的力量》对歌的抛弃,表面上看是崔健自主选择
的结果,深层次上有没有无奈的成分,很难说。从有关谈话可知,这个坚
守自我真实的人,他在音乐中越来越多地发现:能够反应的是他的身体,
能够把握的是身体上的一股劲儿,从音乐上来说,只有那种节奏性的东西
能够带动他。那个被黑人音乐一再激动的崔健,说明他的激情体验已经很
少,甚至,他的精神已很难再能发生响应了。除了艺术上的逻辑,崔健对
节奏的逐渐归依,很可能还有着他不能了解的社会上的成因。 
    对黑人音乐、现代节奏音乐,崔健的崇尚是由衷的。他反复说:
电子音乐有年轻人的感觉,有生命力和活力、力度和速度。我更愿意保持
那种年轻的感觉。他还说,“我觉得喜不喜欢听有速度有力量的音乐可能
是一种衡量你是否年轻的标准,听爵士我就特别喜欢比暴普(Bebop),
芭莎诺娃、摇摆乐什么的我就不太喜欢。” 
    在音乐的观念上,现在崔健更强调的是音乐带给人生理上的刺激,
而不是它的文化意义。他几乎是一再地强调:音乐首先是一些生理的冲动,
我更愿意说摇滚乐就是一种娱乐,它是身体。 
    确实,如果一切都难以确认,那么,最难以否认的东西是什么呢?
这些年崔健一直在深深的自疑当中,他在寻找,但他最后找到的是身体的
反应。确实,就象饥、渴、性这一类反应一样,节奏之于人身的推动力,
几乎可称是一种自然力,如果不是因教养什么的压抑了本真的冲动,每个
人都可以发现节奏对身体的促动作用。这种作用不需要思考,不需要分辨,
明白无误,无可抵御。 
    所以,崔健对节奏的发现并不惊人,但最终获得这种发现本身却
让人吃惊。对真诚的艺术家来说,他需要一种他自己确信不疑的动摇不了
的支撑,他找来找去最后发现的,居然是身体——这几乎到了不可信之终
点的一种信念。 
    这说明了一种程度:价值观念被摧毁的程度。 
    说到节奏艺术本身,黑人音乐一直有我觉得不能完全信服的一种
缺陷:很多时候,它是一种肉体音乐,它只能拨动你生理上的那根弦,而
无法进入更高的境界。黑人音乐、当代电子音乐中最优秀的发展,恰恰是
与白人相结合的部分,或者说,是节奏之外另有开拓的那一部分。纯粹的
节奏音乐,制造种种新颖的动感,创造新的复合形式,将音色、强弱、张
弛、疏密的变化推到了极致,对乐艺的贡献虽大,却终究是一种没有深度
的音乐。 
    这也正是《无能的力量》的缺陷。 
   遍地珠玑和满目荒芜并存,感官的惊喜和心灵的失望一样众多。它
打破了音系对音乐的束缚,第一次展示了音色创造、采样合成、具体拼贴、
片断拼贴的妙处,这是一个中国婴孩降落到一个充满未知领域的新的音乐
世界的第一声啼哭。有一段话最能反映崔健对新时代的敏感,他说:“演
奏古典音乐需要先接受正规的训练,那也就是先接受了一种框架。为什么
说科技音乐(TECHNO)直接呢,就是因为你可以不会乐器,但你可以用鼠
标把音乐做出来,你可以是个外行,但这时你是一个音乐家,你可以将你
最想表达的东西直接表达出来。我相信一点,科技音乐、舞曲音乐成功的
原因就是它没受到框架的束缚,而且是一种新的音乐观念,新的音乐人出
现了,而不仅是出现了新的音乐,新的听众而已。”但在这次新奇的试飞
中,崔健过分展示的是节奏对身体的赤裸裸的冲击力,MIDI主要都加在打
击乐上,用非旋律、非和声体系的发展完成的结构的自由、节奏的自由,
尤其是那种自由的非舞曲的音乐可能完成的博大,崔健却几乎没有涉及。 
    这是一张没有深度的音乐,只有身体还剩有兴奋点,却不能碰到
情感和精神的什么。跳出纯艺术的观察我们还发现:崔健作品巨大矛盾的
存在,反映了我们这个时代的若干症候。正是力量的缺失,令崔健追求力
量的音乐;正是感到什么东西都把握不住,崔健才把握住了身体;正是感
受到难以忍受的死气沉沉的氛围,崔健才一再地强调简单、强烈、刺激;
正是现实中精神刺激的一片空白,崔健才一再地鼓吹具体、疯狂、直接,
反对含蓄反对智慧反对拐弯抹角不痛不痒。这不是谋略家策略的选择,而
是一个真实的人历经痛苦获得的必然平衡和安慰。对崔健这样的真正艺术
家来说,真心是最大的原则,创作最基本的逻辑就是:什么感染他,他选
择什么;什么让他有劲,他选择什么。所以矛盾必然出现:这是时代局限
的必然,要呈现时代,必然也呈现时代的局限,艺术家的困境也是时代的
困境。 
    因此,我甚至能够理解很多人对崔健的失望和不理解,它表明的
不是崔健的不堪,而是文化共鸣的丧失和不同人群之间共性的消除。一方
面,文化问题失去了它的听众,并不是听众不需要,而是极度渴望而不得,
其论题或者失去在社会中的中心地位,或者已形不成论题形不成论场,于
是愈加郁闷、焦躁、无聊;另一方面,多元的取向、社会的分化,使各个
阶层的感受、经历前所未有地分歧、离异,这使文化——一种共同经历的
幻觉——导致最终分解。 
    但是,这说话的崔健却又明白无误地是在进步,虽然他不能让人
满足。崔健自己说得好:“真正的快乐在于不断地看待这个世界的过程当
中,同时也不断地看待自己。” 
    说话使抒情消失,说话又开始表达。长期的沉默由此被打破。我
觉得,《无能的力量》是用新眼睛看待新世界的真正的开始,一次难得的
开始。 
    从《一无所有》算起,崔健的觉醒已有十年了,但醒来的崔健却
是十年后才得以说出话来。十年前,崔健拿出那张《新长征路上的摇滚》,
宣布与旧的时代告别。听《无能的力量》常常会想起那时候的崔健,那时
候的崔健特别沉默和有力量,与现在喋喋不休的崔健恰成鲜明对比。在
《新长征路上的摇滚》中崔健唱:我越来越会胡说 我越来越会沉默/我越
来越会装作我什么也不明白。同一张唱片中他还唱:我闭上眼 没有过去/
我睁开眼 只有我自己/我没别的说 我没别的做/哎呀 哎呀。我觉得那个
时候崔健有一种欲辨难言的东西,一种嘶哑中的喑哑,一种呐喊中的静默。 
    但一直到《红旗下的蛋》(1994年),崔健旧的主题才算结束。
即使在这时,崔健仍然被一股无法摆脱的过去的情绪纠缠着。《红旗下的
蛋》笼罩着自我怀疑的气氛:一种非常严重的自疑,在自疑中欲言又止。
面对新时期,崔健反复提到的感受是浑身没劲,并唱:我被这场运动弄得
完完全全地晕了。 
    在一股酒吧、Party——总之是已改换成现代布景的城市夜生活
气息中,《飞了》有点儿魔幻地描述了旧崔健的终结:赖以飞翔的着火的
味道、含糊的无奈的愤怒的空气,突然间点着了、烧掉了,我——那英雄
的鸟儿、灰色中的红点儿,再也飞不起来了。 
    当时,这只鸟儿摸着黑儿回到充满人肉味儿的所在,断定道:我
要的东西它不在空中/它肯定不在别处就在这儿。对,就在这儿,但这儿
怎么样、有什么,要说起来可真难。 
    《新长征路上的摇滚》与过去决裂了,正是从这一声呐喊里我们
听到了红色时期价值体系轰然崩塌的巨响。到《红旗下的蛋》反倒犹豫起
来:当新生活来临,需要对自己的去路真正做点思考时,人反倒茫然了。
结束是容易的,开始却很难很难。在摇滚生涯中,其实崔健的坚定只是一
瞬,这就是《解决》——1989年,一个切近的冲突将自由的最基本的观念
推到崔健面前,崔健变得干脆了。 
    随着时代的再度转机,整个社会脱离政治固执向经济目标迈进,
意识形态中最基本的问题,失去了现实回应的语境和人气;同时现实携来
大量新的问题,但是又没有长出新的成熟的立场去回应。所以依然矛盾重
重。在《红旗下的蛋》中,同名歌曲或可称为观察新生活的第一腔,在这
种观察中,崔健的第一句问话是:“现在机会到了,可谁知道该干什么?” 
    现在终于,崔健开始说话。与他歌曲抒情性的快速衰退同步,是
他说话的快速增长。在《红旗下的蛋》之后,崔健便开始不停地接受访谈,
访谈者包括20岁到40岁各个年龄层,谈论范围泛及艺术、时代和现实生活
的方方面面。而如果完整地纵览一下崔健各个时期的唱片,我们会发现在
音乐中的同样现象:崔健说的越来越多,唱的越来越少,他越来越注重用
说的形式来谈论一些非常具体的问题。这是节奏兴趣的加深,又不独是节
奏兴趣的加深。 
    而《无能的力量》成为完完全全的有节奏、带背景的说话作品。
正是在这种说话中,新的景象、新的批判开始出现:《混子》如同生活的
万花筒,通过各种可笑的、自相矛盾的言行,揭示90年代青年的虚假、苟
且和不坚实。《缓冲》完完全全是都市的感受,此前,崔健从没有过这样
纯粹的、不带一点红色情结的作品。《春节》的批判超越了崔健一贯的兴
奋点——社会政治生活,在对民俗的观察中试图包容中国人的全部荒谬,
也包括社会政治生活的荒谬。《笼中鸟儿》与《春节》在基本思想上完全
相同,都是试图揭示压抑,反对含蓄,呼唤用直接的原始欲望,冲破僵死
的局面,创造新生活。 
    认识在增长,浪漫在消失;经验在增长,天真在消失,这就是发
生在失落中的相反的上升,一种新生命的开端:从过去拔出来,去认识面
前的新世界;抒情虽然失落了,但那是依附在一个已经死去的旧世界上的
抒情;新世界的抒情,要等到这个世界被充分的认识和感受之后,才能变
浓、酿久、蒸发、新生。 
    而有旋律的作品不无意味地,都在回头看的时候发生了。这时,
崔健试图对时代和自己的关系重新作点把握,对继续歌唱的理由和立场重
新作点检讨。非常可贵地,他发现了“无能的力量”。这是延续《红旗下
的蛋》的自我反思,还是旧情绪,但自我的认识更明确了,这不是“晕了”
而是一种“无能”的坚定——在时代的晚上紧拥着时代,展现无能的力量
的坚定。“我只会吹/还不会骗/天空太黑/灯光太鲜艳/我已经摸不着了北
/请你别离我太远/只有你能够让我/感到体面//刮起了风/感到了希望/风
像是我/你像是浪/你在我的身下/我在你的神上/你是否能感到这/无能的
力量”。并且,《另一个空间》反省了自己的不纯洁、不结实后(你就像
是一面能透视的镜子立在我的对面/专照着我身上看不见的空虚/这时我感
到刚才我有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是因为我只有欲望而没有什么感情),
以无比肯定的力量唱出一个无比坚定的认识:我知道我当前就差需要那么
一个爱情了,爱情(崔健一直爱用这个词代表他的基本认定,一种最核心
的价值观念),就是自由加上你的人格! 
    这自我反思的几首歌,被崔健的自我感动晕染出一片片昏黄,这
是对力量的渴望以及这种渴望无法满足的伤感。虽然他一直力避伤感,但
我们不能不承认,崔健正是在这最伤感的时候,他的艺术才最有力量;在
最感到自己无能的时候,虚无中却有力量暗暗地回来。往往是这个时候,
歌恢复了,抒情恢复了,被深深压抑的激动恢复了。 
    崔健说:旋律性的作品表达了我内心的伤感情绪。他只能寄希望
于未来的某个时刻,幻想着那一天,时代终于展示它所有的谜底。而现在,
外面一片黑暗,高潮已过,灯火阑珊,鞭炮齐鸣中响起了瑟瑟的萧声,这
是时代的晚上呵。在英雄末路的述怀中,崔健差一点哭了:“你会相信我
吗 你会依靠我吗/你是否能够控制得住我如果我疯了/你无所事事吗 你
需要震撼吗/可是我们生活的这辈子有太多的事还不能干呐”是呵,一切
是多么地难以预知,你是否能够控制得住我如果我疯了?“在减速、反复
和悲壮的混响间”,崔健充满了感动,自悯的感动。确实,“没有人能战
胜这迷人的严肃,包括他自己。《时代的晚上》不可避免地成了另一首
《一无所有》。正如《无能的力量》用性来隐喻一代人当下境况,这结束
曲、挽歌或宣言吐露出他们心中残存的痛苦——是它导致了奇迹,导致了
一个个体的人试图力挽狂澜,在神话消解的社会寻回一点宏大的精神体验。
而这想法与他的人性立场又太矛盾了,这野心只能酿造感伤,在与世界同
在的壮阔夜晚,彼此安慰着,体味斗争的疲惫和希望。”(SUB JAM《野
心酿造感伤》) 
    “让我安慰你渡过这时代的晚上”——力量产生于无能的自认。
一股巨大的没落感淹没了他,落幕,落幕,落幕,落幕。泪流满面的同时
我们明白:那歌者不能永远坐在这落幕中。大幕终将拉开,来,我们站起
来听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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