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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时代都有牺牲品－－评《水浒》

玄武 

　 北宋时国家官员腐败，这腐败扩展开来，为普通百姓所默认。梁山好
汉杨志想进阶为朝廷出力，先卖宝刀送礼，“混个脸儿熟”。戴宗在县里
做孔目时，误向宋江讨要保护费，孔目也就是一般基层小干部吧。至于那
个写材料出身的小吏宋江，就更熟谙此道。他还逛歌厅，包小姐，最后不
可收拾，把抓住他受贿把柄并以此要挟的歌厅小姐，唤作阎婆惜的，杀了。
腐败之风已深入民心，人们处事待人，下意识地用到。这风气有没有被带
上梁山？《水浒传》里没写，我估计梁山也不能免俗。 

　 大体说来，《水浒传》描写了一群失败的人。他们有想法，又具备专
业知识，不甘埋没蓬蒿，想做点什么，证明点什么，却莫能奈何，只能去
打鱼，做捕头，开饭店，还有像鲁智深那样，闲来无事，和街上的混混怄
气。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心理又不平衡，高俅那样的家伙会踢几脚球就当
了领导，对众多有才能的人简直是一种侮辱。还有像现在大款的西门庆，
游手好闲一无是处，却混得板儿油，呼风唤雨为所欲为。 

　 朝廷为何漏掉了那些真正有才华能做事的人，弄得国家老被外国如辽
国、西夏欺负，就不得而知。各行各业的人都不安分干了，一来没心思，
二来做本行不能自保，亦不能保家人。如教头林冲，位子坐得比自身水平
低，倒也罢，老婆被人欺负死了，自己坐牢，还差点被烧杀，他娘的是可
忍孰不可忍。又如武松，在地方上还属于县公安局的编制，却搞不过一个
款爷，亲哥哥被做掉了。 

　 之所以讲《水浒传》写了一群失败的人，主要是指，众好汉自己也不
知道要做什么，盲目而盲动。像现在一些知识分子，专业做得好好的，心
中不忿放弃了，去赚钱。发财以后做什么？心里空落落。如果说梁山好汉
们，造反是为了出一口鸟气，想证明自己是有用之才，上了梁山后咋办？
大家心里模糊。宋江说：想为朝廷出力。其实大家怀恋旧日子，阮小二兄
弟想打鱼，鲁智深觉着花和尚不赖，李逵想去赌钱。直娘贼，众口难调乌
七八糟。 

　 所以说他们不彻底，玩了一场把戏而已。就像小屁孩和大人闹意见，
赌气不吃饭或者还摔了一只碗，其实只想吃好的。但大人恼了，笑嘻嘻给
饭里下药，哄孩子美滋滋吃下去。梁山好汉被招安后，宋江、卢俊义们就
这样吃毒药死喽。他们是时代的牺牲品。每个时代都有牺牲品。 

　 《水浒传》的深刻之处在于它述说了人生的悲剧。不少人一生都如此，
是破坏性的人生，既破坏社会，更破坏自身，到头来发现毫无建树，想立
点什么，晚了。金先生曾腰斩《水浒传》，那管屁用，上梁山只是破坏性
的顶峰，并非建设性的辉煌。金先生斩了《水浒》下半截，但人的一生，
下半截还是要慢慢儿过、一点一点思量的。 

 
中国青年报200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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