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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约  

□陈 村

（摘自《生之歌》，陈村 著，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ISBN 756172165X
本书是“‘非常话’随笔丛书”之一种。上海作家陈村最初以小说出名，近段一
心扑在散文创作上。他的散文朴素平实，往往于寻常小事中阐发出盎然生趣，新意
迭出，令人回味。本书分“前世有缘”、“作家的味道”、“休闲的规则”三
辑，收入散文随笔近70篇。
汉林书城(www.hanlin.com)推荐）

    “一个老人，一个年轻人，一堂人生课”。书的封面上这样写着。我说的是译文出
版社的新书《相约星期二》，一本在美国连续半年多占着畅销书排行榜的读物。世界
变得真快，现在，老人也能畅销了？

    我用一个晚上读完此书。很浅显，不卖弄。

    书中的老人名叫莫里，是个老师。他不幸生了一种奇怪的病，从脚下往上，人在慢
慢地死去。他看着自己身体的背叛，知道来日无多。在最后的日子，莫里给自己过去
的一个学生开了一门课程：生活的意义。一个老师对一个学生，每星期二。这门课是
如此重要，值得学生每周坐飞机飞行七百英里，来听老师的最后的阐述。莫里所讲的
不是许多侦探小说中的情节，哪里有秘方，哪里有宝藏。他所谈论的依次是：世界，
自怜，遗憾，死亡，家庭，感情，对衰老的恐惧，金钱，爱的永恒，婚姻，我们的文
化，原谅，完美的一天。在第十四个星期二，莫里已无法上课，学生向莫里告别。

    读完此书，我最深的感慨是，我们应该趁着还有将来，赶紧补上一堂人生之课。应
该有时间，退后一步，看看自己走过来的脚印，想一想上面的那些话题。在我们的一
生，很可能，每一步都是对的，但是人生的大的方向错了。很可能，把最重要的事情
耽误了，把最要命的东西遗失了。我们没有料到，人的真正使命在于找寻坦坦荡荡
的，从心所欲的，宁静致远的感觉。用莫里的话说，“与生活讲和”。

    书中，垂危的莫里这样描绘自己认为的完美的一天：早晨起床，进行晨练，吃一顿
可口的早餐。然后去游泳，请一两个朋友共进午餐，边吃边谈家庭和友情。然后去公
园散步，看看自然。晚上，吃上好的意大利面食，剩下的时间就用来跳舞。“我会跟
所有的人跳，直到跳得精疲力竭。然后回家，美美地睡上一个好觉。”

    学生问：“就这些？”

    莫里说：“就这些。”

    这是一份平平常常的人生的菜单，毫不奢侈。就这些？我们不满足，是因为我们的
贪婪，因为我们忘记了，平常的生活所蕴含的美好和珍贵。对生活，我们经常有吞咽
而无咀嚼，有经过而无回眸。我们要得太多。

    那么，让我们在漫长的一生中，有一个晚上，坐下来，听一位老人的叙述。他说自
己是终身的教师。他手里没有宝贝或暗器，但他有颗清清明明的心。

                              1998.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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